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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乾耀的客厅，堆满了绸缎。
几名裁缝站在旁边。
颜予乔微愣。
“珠珠儿，过来选料子。”景乾耀道。
颜予乔：“……”
景乾耀昨晚说替她做衣裳，她还以为要去裁缝铺。
——是她没见过世面。
“我有衣服穿。”颜予乔说。
景乾耀：“每个季度都要做些衣裳。”
又说，“穿新衣是最简单的快乐，不要辜负它。”
当着几名裁缝和绣娘的面，她没有再推辞。
她选了六套。
景乾耀又说：“剩下的全部都做了。”
颜予乔吓一跳：“太多了。”
“不多。一个季度十六套衣裳，很节俭了。”景乾耀说。
颜予乔：“……”
她在娘家的时候，一季四套衣裳，也是够穿的。
平时她不怎么出门，也无交际。
“多谢大哥。”她低声说。
裁缝给她量尺寸，又给她看了样式和花纹，和她确定各种细节。
这件事忙活了半个上午，眼瞧着快要到午饭时辰了。
景乾耀想请颜予乔去悦来菜社吃饭。
颜予乔不太愿意出去。
立秋后，早晚风凉，上午的暑气还是很重，热得人发昏。
“……在家吃也行。吃完上楼去，咱们说说话。”景乾耀道。
颜予乔头皮发麻。
景乾耀冲她笑，梨涡深深，一副不怀好意模样。
颜予乔知他想带着她出去散散心，寻些新鲜乐子逗她开心，才估计激将她。
她叹了口气，只得说：“出门在外，你不可动手动脚。”
“我何时让你丢脸？”景乾耀笑，“珠珠儿，我害过你不曾？”
又想起他之前被气得发疯，跑去逼姜知衡，让姜家劝颜予乔自愿跟他，姜家故意对颜予乔使坏。
他顿时底气不足。
那事，也算他害过了吧？
颜予乔却没想到这茬。
她很认真摇摇头：“没有害过我。”
景乾耀笑，用力搂抱了她：“珠珠儿，你是个不记仇的姑娘，真不错。”
颜予乔：“你这夸奖，牛头不对马嘴的。”
景乾耀在她唇上啄了下。
颜予乔偏开脸：“别！”
“好好，不闹不闹，咱们俩去吃个饭。”景乾耀说，“悦来菜社还可以听曲儿。”
又道，“你不能成天闷在家里，越绪低沉。平时就该每天出去逛逛，做做衣裳、买买首饰，吃饭听戏。”
颜予乔想了下，觉得很空虚无聊。
她有空宁可钻研祖父的笔记，和张逢春聊聊新的医案、研制新药，亦或者学学西医、英文。
吃饭逛街，有什么趣？
可她是不是应该换一种活法？
她放下排斥，认真想了想景乾耀的建议：“我会尝试。”
景乾耀：“要真的去尝试。珠珠儿，你总是不开心。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些什么。但这种心事，于你无益。”
颜予乔点头。
景乾耀又好奇：“你跟我说说，你为什么总有点忧郁？”
颜予乔：“没什么。”
“因为被迫嫁给姜殊然吗？”他又问。
颜予乔生怕他逼迫她离婚，让她搬出去住，从而顺理成章将她变成外室——哪怕他不那么想，实际行为也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她没立刻否认，而是静静看了眼他。
她迟疑几息，才说：“是因为，我时常会做梦。”
“梦到什么？”
“往后的事。”颜予乔说，“很多人对我不好，我的日子过得艰难。街道与天空都是灰败颜色。”
景乾耀听得心口一紧。
“梦到过我吗？”他问。
颜予乔的话，半真半假。
若非要说做梦，她其实梦到过景乾耀好几次。
当然不是什么好梦。
可她现在讲述的“梦”，是她的前世。
她前世里并没有景乾耀。
故而她摇摇头：“没有。”
“为什么不梦到我？”景乾耀搂住她，将她贴在他怀里，“你梦里要是有我，肯定会很幸福。”
颜予乔眨了眨眼。
她重生后，第一个改变，不是她斗赢了章清雅，而是她遇到了景乾耀。
遇到他，令她意想不到，却似打开了她人生的另一扇门。
景乾耀强势将她带上了一条新的路。
如果前世，她也遇到景乾耀，会怎样呢？
“梦都是很奇怪的。”颜予乔说，“但我希望是真的。梦里如果有你，会更幸福一点。”
景乾耀失笑：“咱们俩，说些疯话。”
颜予乔也笑。
两人出门。
乘坐军政府的汽车，景乾耀还握住她的手。
快要到越来菜社门口时，景乾耀突然说：“珠珠儿，梦只是梦，醒过来吧。我在这里。”
颜予乔一震。
有什么情绪，缓缓在她心头流淌，拨开了压在她身上的乌云。
很突然照进来一点阳光。
“我只是，胡说八道。”她笑了笑，遮掩着自己的异样。
景乾耀的声音，沉稳而坚决：“不管是真事，还是你随口乱说的，我都希望你不要被噩梦困住。
珠珠儿，回到真实的世界里来，这里有我。”
这里有他。
他是她的依靠。
若没有他的人和他给颜予乔的白霜，颜予乔可能前段时间死在姜云州手里了。
无人辅助，她绝对反杀不了姜云州。
景乾耀在真实的生活里，拉住颜予乔的手，正如此刻的他。
“我知道了，大哥。”她低声道。
景乾耀加大了一点力气，握紧她的手。
汽车在菜社门口停稳，他不舍得松开，故而在车子里坐了两分钟，这才和颜予乔分别下车。
副官早已订好了包厢。
景乾耀带着她往楼上走，迎面碰到一群人下楼。
有蓝布短衫的随从开路。
后面是几个年轻男女。
颜予乔先看到了周堂主家的大少爷周琮令和二小姐周宝茹。
而后，她瞧见了青帮龙头家的二少爷周牧之。
周堂主之所以能在青帮混得起来，因为他和龙头是同姓本家的堂兄弟。
最后面的青年男人，步履稳重。
他穿一件天青色长衫，青缎布鞋。目光幽静，气质儒雅。
颜予乔微微扬起脸，看向他，目光在他脸上流连一瞬。
十几年前的周君望，原来是长这样。
周君望触及她目光，和她对视。
颜予乔情不自禁冲他微笑了下。
周君望微愣。
她的手一紧，景乾耀竟是当着众人的面，握住了她的手：“妹妹，回神。看什么？”
语带警告。
颜予乔：“……”
她看到周君望，惊喜，意外，竟是很失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