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御打今天给大家讲述在旅行过程采集到的故事。
十万大山里,雾气终年不散。货郎阿贵挑着竹扁担转过山坳时,忽见青石阶上整整齐齐码着七枚染血的鸡蛋,在暮色里泛着诡异的光。
他正欲抬脚踢开,身后突然传来拐杖顿地的闷响。回头只见个佝偻老人,黧黑面皮上刺着靛青纹路,枯枝般的手攥着串乌木念珠。
"外乡人莫要冲撞了引魂阵。"老人浑浊的眼珠盯着阿贵腰间的铜铃,"日落前出寨子去,今夜是收魂祭。"
阿贵赔着笑递上包洋火:"老丈行个方便,我卖完这些针头线脑就走。"说话间铜铃叮当,惊得老人猛退三步,念珠哗啦啦散了一地。
暮色漫过吊脚楼的飞檐时,阿贵数着钱串子往寨门走。忽然鼻尖飘来缕奇香,像是陈年糯米混着血腥气。转过祠堂拐角,他看见十几个苗家汉子正往铜盆里倒猩红液体,盆沿刻着三只人面蜘蛛。
"生人血!"有人低喝。阿贵慌忙后退,后背撞上根冰凉竹竿。抬头望去,整条巷子的屋檐下都悬着红布包裹的铜铃,晚风掠过时竟纹丝不动。
寨门不知何时落了锁。阿贵缩在柴房角落,听见更鼓响过三声,寨子里突然此起彼伏响起婴啼。那哭声尖利刺耳,竟是从各家各户的铜铃里传出来的。月光照在门楣的蜘蛛纹上,忽然变成黏稠的暗红色。
柴门吱呀开了,日间的老人举着油灯立在门口,脸上靛青刺青在火光中扭成蜈蚣形状。"后生,你腰间铜铃沾了生魂,山魈今夜必要讨个替身。"他往阿贵掌心拍了个纸包,"鸡鸣前莫要出声,听见什么动静都别睁眼。"
梆子敲过西更时,窗外传来指甲刮擦声。阿贵死死攥着纸包,冷汗浸透粗布短衫。纸包里突然腾起青烟,化作个巴掌大的纸人,飘飘荡荡贴上门缝。刹那间婴啼变作凄厉惨叫,门板剧烈震动,腥臭的黑水从门缝里汩汩渗入。
五更鸡鸣,阿贵连滚带爬冲出寨子。背后传来九公的叹息:"红布铜铃封恶煞,纸人引魂渡黄泉。后生,你袖口沾了山魈的怨血,怕是......"
祠堂天井里飘着青灰色雾气,九公手中的铜鼓锤敲在蛙形鼓面上,震得阿贵耳膜发胀。三十六盏桐油灯在青石板上摆出蜘蛛形状,火苗在夜风中始终朝着铜盆方向倾斜。
"把生魂酒喝了。"九公往阿贵手里塞了个竹筒。腥甜的液体滑过喉咙时,阿贵看见自己掌纹突然变成蛛网状的红线,沿着手腕爬上小臂。铜盆里翻涌的血浆突然映出个倒影——青面獠牙的怪物正趴在自己背上,六根带着倒刺的节肢深深扎进肩胛骨。
鼓声骤急,十几个苗家汉子戴着彩漆木面具围成圆圈。他们踩着禹步起舞时,屋檐下的铜铃齐声嗡鸣,红布缝隙里渗出黑烟,渐渐凝成几十个模糊人影。阿贵惊恐地发现那些人影都没有脚,飘荡的衣摆下露出森森白骨。
"时辰到了!"九公突然撕开阿贵的衣襟。月光照在胸口蛛网状的红痕上,那些纹路竟如活物般开始蠕动。祠堂梁柱间传来指甲抓挠声,瓦片噼里啪啦往下掉,有个黑影正顺着房梁缓缓爬来。
戴面具的汉子们齐声唱起古调,铜盆里的血浆沸腾着升起三尺高。阿贵腰间那个惹祸的铜铃突然炸开,红布碎片里飞出个巴掌大的纸人,不偏不倚贴在他眉心。剧痛从脊椎窜上天灵盖的瞬间,他看见自己七窍里钻出黑雾,被铜盆吸得一滴不剩。
瓦片轰然碎裂,山魈青灰色的爪子离阿贵眼球只有半寸时,九公将铜鼓狠狠砸进血盆。冲天而起的血雾中浮现出巨型蜘蛛虚影,八只复眼同时睁开,山魈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化作黑烟被蜘蛛吞入腹中。
阿贵再醒来时躺在寨门外,朝阳把青石阶上的血鸡蛋晒成了焦黑色。九公的烟袋锅在石碑上磕了磕:"后生,你替山魈挡了劫,往后每月朔日记得往西南方撒把陈糯米。"老人转身时,阿贵瞥见他后颈皮肤下游动着蛛腿状的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