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沧江畔的糯扎渡镇浸在梅雨里,我的胶鞋陷在青石板路的苔藓中。街边银器铺的老嬷嬷突然泼出一盆血水,铜盆边沿刻着三只首尾相衔的蝎子——这是我在县志里见过的"锁魂蛊"图腾。
"外乡人,买把避尸伞?"
穿靛蓝褂子的少女从吊脚楼探身,银项圈上的铃铛纹与镇口牌坊的浮雕如出一辙。她腕间的五色线突然崩断,彩绳坠地时竟像活蛇般扭进阴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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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媒簿
镇公所的档案室泛着霉味,管理员岩温递来的婚簿上洇着暗红指印:"1943年到1953年,糯扎渡共有七十九场夜嫁,新郎姓名栏都填着'山神'。"
当我的指尖触到"杨玉兰"这个名字时,屋顶突然砸下团粘稠的液体——是混着朱砂的雄鸡血!
"快闭眼!"岩温扯着我蹲下,供桌下的陶罐嗡嗡震颤,"夜嫁女的怨气最忌活人窥探......"
烛火摇曳间,婚簿上的墨字开始蠕动,化作一行血书:"子时莫观礼,丑时莫问名,寅时莫照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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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纸轿煞
戌时的更鼓混着雨声,我躲在芭蕉林里窥视送亲队伍。八个纸扎人抬着猩红轿子,灯笼上"囍"字竟是用蜘蛛腿拼成。当轿帘被山风掀起时,闪光灯不受控地亮起——轿中新娘的盖头下,露出一截森白指骨!
纸人们齐刷刷转头,腮红在雨中晕成血泪。我狂奔过湿滑的街巷,身后传来指甲刮擦青石板的声响。转角处的银器铺突然开门,老嬷嬷将我拽进里屋,门板瞬间爬满抓痕。
"这是第七个。"她往我眉心抹了把尸油,"1953年杨玉兰夜嫁那晚,六个偷看的外乡人都成了落洞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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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合卺蛊
子时的梆子响过三声,整条街的门窗同时渗出黑雾。岩温举着油灯现身,灯罩上趴着只拳头大的血蛛:"杨玉兰当年被配了阴婚,合卺酒里掺的是尸蛾粉。"
我们在宗祠后墙找到半块残碑,碑文记载着夜嫁真相:每逢闰月,镇民需选未婚女子与枉死山民结冥婚,否则瘴气漫镇。而杨玉兰的新郎,正是1943年被泥石流活埋的七十二人!
"那晚送亲队走的是阴兵道。"岩温的砍刀劈开藤蔓,露出底下森森白骨,"你看这些骸骨的右手——"
所有尸骨的右腕都套着五色线,与白日少女所戴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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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骨铃阵
寅时的山雾裹着腐臭,我跟着若隐若现的唢呐声摸到乱葬岗。七具缠着红绸的棺材摆成北斗状,棺盖缝隙里垂出浸血的稻穗。当相机对准中央的描金棺时,闪光灯惊醒了树梢的骨铃——那些用趾骨串成的铃铛,正是镇口牌坊的装饰!
"苏记者,你坏了规矩。"
白日里的少女从雾中走出,银项圈己换成浸血的麻绳。她掀开描金棺盖,杨玉兰的尸身猛然坐起,嫁衣下爬出上百只血蛛。我怀里的婚簿突然自燃,火光照出岩温扭曲的脸——他的瞳孔里映着个穿中山装的新郎,正是碑文记载的送葬司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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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焚阴契
血蛛群即将扑上时,老嬷嬷的铜盆扣住描金棺。她割开少女的麻绳,五色线化作火蛇缠住岩温:"当年你们用我孙女配阴婚,今日该还债了!"
杨玉兰的尸身在烈火中化为灰烬,骨灰里滚出枚银戒指,内侧刻着"山盟"二字。晨曦穿透雨幕时,镇口的牌坊轰然倒塌,露出基座里埋着的七十九具缠红绸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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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世书
离开糯扎渡那日,少女在渡口塞给我个绣囊。里面装着半张合婚庚帖,男方姓名处晕着血渍。卡车后视镜里,老嬷嬷正在重系五色线,她脚边的铜盆中,浮着岩温破碎的眼镜。
收音机滋滋响起天气预报:"糯扎渡镇突发山体滑坡,专家称与连日暴雨有关......"绣囊突然渗出黑血,在座椅上爬成个"滇西"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