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凌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依旧没人来濯溪院见她。
她没有去找刺史。
而是首接吩咐观棋,“去扬州最大的酒楼,最热闹的街道,宣读陛下挑选女官的旨意。”
“不问出身,不问婚嫁,不问年龄,有意愿者,来濯溪院参与遴选即可。”
这次从京城来,不仅带了侍卫,皇帝怕她应付不来那些文人,还挑了几个翰林院的青年才俊跟随。
观棋立刻带了人上街,敲锣打鼓,宣读皇帝的旨意。
曲凌以这种高调的姿态告诉所有抗议的江南学子,你们的抗议完全无效。
“娘,公主来了扬州,她要亲自为陛下遴选女官。”
年笙兴奋的踏进年三夫人的院子。
“你不许去!”三夫人警告。
昨夜,年兆昀不仅没有把年思华接回来,还弄得一身狼狈,年宗本发了好大的火。
“让你祖父知道了,小心揭了你的皮。”
她原本是想吓唬年笙。
但没有用。
“这是陛下的旨意,祖父敢违抗圣命不成?”
年三夫人急了,“就算是陛下,也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
读书人是天下的根基,根基不能动摇。
历代都是如此。
皇帝也没办法。
嘉安公主闹得这般沸沸扬扬,只会害了那些不甘心的姑娘。
“反正你不许去,”年三夫人眼眶发红,吩咐下人,“把姑娘带下去,看着她,不能出门。”
年笙着急,“那我去看看姑姑总可以吧。”
“也不能去。”
年三夫人沉着脸。
“你祖父正为此事动怒,你姑姑……”
她欲言又止,看着女儿还略显稚嫩的脸,狠了心,“你姑姑只怕会被家族除名。”
年笙震惊。
难道只是因为姑姑和离?
可惜,年三夫人想错了。
她低估这一家人的狠心。
到濯溪院报信的,是年三夫人身边的婆子。
“……五姑娘非要去参加女官的遴选,被老太爷知道了,要勒死姑娘。”
年思华脸色彻底苍白起来。
“他是故意放你出来报信。”
没有父亲的授意,这个婆子出不来年家。
昨夜在码头的事情,让她父亲恼羞成怒了。
濯溪院的动静,肯定是瞒不过曲凌的。
她刚进来,年思华就坐不住了。
起得太急,差点栽倒在地上,落下泪来,“我父亲知道笙儿与我亲近,他这是要挟我。”
原以为离了京城,舍了自己的骨肉,从此就无坚不摧了。
可没想到,生养她的人也会这样逼迫威胁她。
年思华忍不住悲鸣,“我要是和他们一样冷心冷肺就好了。”
“有我在,你怕什么。”曲凌递了帕子过去。
又问婆子,“人死了么?”
婆子初见传闻中的嘉安公主,被她吓得说话差点咬到舌头。
“没……没有。”
年思华擦了眼泪,说,“我得回去一趟,别看是用笙儿威胁我,我若真不回去,他们狠得下心的。”
婆子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姑奶奶别回去了,算了吧,夫人说,您回去无非就是多填一条命。”
也不知是不是见到曲凌,她有种见了官的感觉,一下说了真话。
“老太爷就没想您活着,他也没想五姑娘活着。”
年思华怎么会不明白,闭着眼睛,一股无力感从心里涌起。
“哟,这是要给本宫下马威呢?”曲凌笑着说。
白皙细腻的手指慢慢拨动佛珠。
“明知道本宫是来遴选女官的,急不可待地要勒死自己家孙女表明立场。”
曲凌笑语盈盈,“他这是在向谁表忠心?”
婆子光听她说话,都觉得背后毛骨悚然。
“公主救救我家五姑娘。”
婆子磕头祈求。
她出门前,夫人心如死灰,说,“你去报信,让小姑千万别回来,我陪笙儿一起死,左右下了地狱,也比呆在这吃人的地方好。”
曲凌说,“既然要我救命,还不快带路。”
年思华不好意思,勉强一笑,“又要劳烦公主。”
“我并非只为你,”曲凌说,“你父亲,是毒瘤,不拔了他,江南安宁不了。”
整个扬州城的人都看到刚抵达江南的嘉安公主去了年家。
她坐在马车上,两边只有轻薄的纱幔,风一吹,若隐若现。
“年家好大的脸面,让公主亲自造访。”
“我听说,陛下让公主来解决江南学子罢考一事,这些学子,大半是桐江书院的学生,要解决这件事情,还是得求到年老先生面前。”
公主的车驾,前后都有侍卫,百姓们靠近不了,可还是一路跟着队伍的最后,想去看热闹。
甚至有人悄声议论,“年老先生,会见公主么?”
紧接着就有人说,“要是派别人来还好,派公主来,不是适得其反吗?”
“肯定不会见了。”
女帝登基,本就让很多男人心中不忿,又让公主来处理这么大的事情,显然没把读书人放在眼里。
尤其是上午还大肆宣扬遴选女官之事,更是打他们的脸。
一些年轻气盛的文人学子迫不及待的跟着想看曲凌吃闭门羹。
他们就等着年家替天下所有的读书人争一口气。
曲凌大张旗鼓的去年家,年家早就得了消息。
车驾到了年府门口,却是大门紧闭。
“我就说吧,年老先生,最是气节如竹,宁折不弯。”
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
“公主,可要去叩门?”听琴问。
曲凌反问,“看热闹的人多么?扬州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么?没来的派人去通知一下。”
听琴失笑,“扬州城就这么大,咱们的别院在城外,一路来又特意走得慢,该来的早就来了。”
曲凌点头,指着年家的大门,“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