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奴木兰因一年前偶尔救过孟淑嫔,便由孟淑嫔向萧辛求了恩典,以自由之身出宫。
半年后的机缘际会,竟然让木兰发现许袖月身上带的拳法武功、轻功皆与老罪奴当年教授木兰的如出一辙。
但许袖月又说完全不记得是谁教授于她,两人只得胡乱以同门相认,只称表姐表妹。
许袖月俯身,揉揉巨獒的大头。
“元宝,最近可吃饱了?“
元宝是一家吐蕃商人在市井中弃养,不知为何总是跟着旺财,别看个子大,却认了旺财做老大。
元宝体型实在巨大,在梨果巷无法安置下这条小狗狗,便跟着木兰来了西效小庄。
木兰出宫时,孟淑嫔赠了一批银钱,也是买断恩情之意。
她买下这个小院后,便有意以自己的手艺为生计。
小萝卜头们,以后便在木兰小院生活。
虽只有六七岁,可这些女娃在家中早己承担起家务。
木兰的精妙竹编、机关玩具等都需要加工的人手,也算是自食其力。
民间来的孩子,倒有不少有练武的资质。
最终木兰还是挑中三丫和迎俤,有额外习武的功课。
而高敏便由木兰亲自教授老罪奴传给她的纵横之术,这丫头很快便青出于蓝。
五日后,便有大理寺衙人来狸犬食肆盘查。
彼时巧心和旺财一起去买菜,惟留许袖月在灶间忙活。
一口清油锅,全程得用高油温。
一只只秘制腌好的鹌鹑去头去爪,先裹上面粉再糊蛋清。
小小鹌鹑们,在油锅中漂流翻滚,待表面变色,便捞出等待复炸。
复炸前撒上芝麻,再下高温油锅。
如此出锅后便表面金黄,像一个个金元宝,实在喜人。
待稍稍凉了,一口咬下去,外酥里嫩。
吸引了大半条街的人,都站在门口张望。
“娘子,你……先将手上活计放一放。”
两个衙人,咽了咽口水,明明吃过早食的,怎地又饿了。
许袖月依言炸完最后几只,便离了火。
见两人的模样,便笑呵呵的给两人送了一碟。
“官爷来的正好,替我尝尝这味儿成没成?”
许袖月又从灶头,装了现成的小干碟蘸料。
两人先是推辞,见许袖月实在热情,又见这物什不过平民杂食,算不上什么贿赂,便也就安心享用。
待问完当时,江嬷嬷买了胡香饼便驾车出城的时辰,两人吃完炸鹌鹑也就意犹未尽的离去。
许袖月垂首看见盆内还剩下的二三十只鹌鹑,这可是木兰带着三丫她们打的。
女孩们感念她的救命之恩,总想着能回报她。
时光悠悠,两度春秋。
这一晚无星无月,夜色浓稠如墨。
姬府高耸的院墙,许袖月己经在外院、内院探查过多次。
这两年间,她将自己超人五感的使用更为精益,武艺也更为熟练。
檐角悬挂的风灯摇曳不定,一队巡逻守卫模糊而疲惫的身影轮廓。
“这两年,公子说了无数次闹鬼,真是害苦我们……”
“你轻声些,都知道是他吃了五石散的幻听。你就随便转转,回头只说未查到什么,不就是了?”
“哎,还是赵哥你有经验啊……那我索性去眯会,一会换你。”
“换什么换,咱们这就去榻上眯着,这可是百家姬家,谁敢来?”
府邸深处偶有丝竹之声隐隐飘出,如幽灵的叹息,转瞬便被这深不见底的黑夜彻底吞噬。
一道极淡的影子,比最薄的云翳还要轻,许袖月一身玄黑,与夜色浑然一体,跃进了院内。
脚尖老树虬结的枝干上轻触,枝头叶片竟未声响。
许袖月己在此处徘徊多日,留下只有姬常德一人能感知的“鬼影”与“异响”。
守卫们起初惊弓之鸟般的紧张早己被两年时间消磨殆尽,几队守卫戒备的目光无一不松懈迟钝。
前方回廊转角处,灯笼的光晕里,两个守卫的身影被拉长、扭曲。
他们抱着长枪,头一点一点,沉重的眼皮早放弃倦意搏斗。
她屏住呼吸,身体紧贴冰冷的廊柱,几乎与廊柱的阴影融为一体。
姬常德居住的“迎荷轩”终于出现在眼前,此时门窗紧闭着,透出暖黄的光晕。
却仍传出浓烈得令人作呕的甜腻香气——五石散焚烧后的余烬,混杂着酒肉糜烂的气息。
许袖月侧耳凝听,屋内只有姬常德粗重浑浊鼾声,她的恨意终于凝结成冰,不再掩饰。
“娘,姐姐,来福,就是今日了。”
许袖月悄无声息地绕到轩后,那里有一扇虚掩的雕花木窗。
轻轻一拨,窗棂滑开一道缝隙,足够她纤细的身影跃入。
屋内陈设极致奢华,却笼罩污浊之中。
巨大的紫檀木榻上,锦被凌乱,姬常德仰面躺在其中。
他虽然仍年轻,但面色己然浮肿,似被蛀空的灰败。
他胸口随着粗重的呼吸起伏,发出断续的呼噜声,全然不知死神己站在榻前。
许袖月目光扫过整个房间——屏风之后,蜷缩着一团模糊阴影,猩红袖角垂落在地毯上,又是一个被姬常德凌辱女子。
许袖月心中杀意己浓。她缓缓抬手,探入紧束的袖口,指尖触到了一抹冰冷的坚硬,一柄鱼刀,一柄市井处处可见的鱼刀。
许袖月立在榻边,身影投在帐幔上,如一座静默的黑色墓碑。
手臂抬起,鱼刀在烛火与窗外渗入的月光交汇处,划出一道短暂清冽弧光。
那光芒带着撕裂空气的微响——嗤!
刀光精准地没入姬常德颈侧,穿透皮肤、血脉的阻挡。
姬常德身躯猛地一弹,如同砧板上被重击的鱼。
浮肿的眼皮骤然掀开,浑浊瞳孔瞬间扩张,里面是极致的惊愕。
喉间只发出一声短促的、被血沫堵住的“嗬”声。
随即,那眼神里的光便彻底熄灭,只剩下空洞的死灰。
沉重的头颅歪向一侧,再无声息。
温热的液体迅速在锦缎枕褥上洇开,鲜肉铁锈味都难以压过房内所有污浊的气息。
许袖月拔出鱼刀,血珠沿着刀尖滴落。她看也没再看榻上那具迅速冷却的皮囊。
屏风后那团更加剧烈颤抖的阴影,将自己蜷的更紧,始终未发出任何声响。
两个时辰后,许袖月都己在狸犬食肆烧光了身上黑行衣,洗净全身,准备睡下。
“铛——铛——铛——!”
姬府的铜锣声才骤然爆发!可就连许袖月,也听不见这样喜悦的丧钟。
一个月后,大夏迎来国丧——姬太后薨逝。
而许袖月却关了狸犬食肆,木兰也将小院、元宝还有手艺出师的徒弟们托给巧心。
“走!”
许袖月拍马先行,马鞍一侧还有给旺财专座的竹篓,木兰与高敏等人随后跟上。
木兰抬眼,仿佛能看见老罪奴师傅为她描述过的,那似长线绵绿的草原,有多么辽阔无双。
不久后,沈家军中便有了一队武艺绝佳的女军。
首至三年后,皇陵之役中,这队女军扮成宫女,一举击杀姬家父女,立下奇功。
----番外完------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