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蚕圣山,冰蚕宫内。
时间在死寂中无声流逝,每一息都如同锋利的砂纸,磨砺着李婷婷焦灼的神经。顾北辰盘坐于寒玉床上,双目紧闭,周身笼罩在双佩散发出的温润星辉之中。心口处,那滴融入的“玄鸟真血”如同不灭的火种,散发出温暖而坚韧的生机,顽强地修复着他被幽泉剧毒和冰封双重摧残的经脉,涤荡着盘踞在深处的余毒。
汗水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眉宇间因强行运转内息而紧蹙,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的痛楚。但他如同最坚硬的磐石,岿然不动。三日!他只有三日!三日之后,他必须拥有足以撕裂西厥王庭的力量!
李婷婷守在一旁,寸步不离。她遵照月无瑕的警示,小心地用自己的血(并非逼出真血本源,而是普通的指尖血)混入天蚕国提供的珍贵灵药中,喂给顾北辰。那蕴含着微弱生机的血液,如同最有效的催化剂,加速着他体内生机的复苏和余毒的清除。她脸色苍白,指尖的伤口反复凝结又裂开,却毫不在意,目光始终焦着在爱人的身上,心中一遍遍呼唤着五个孩子的名字。
圣女月无瑕静立殿角,如同冰雕玉琢的神像。她的目光偶尔扫过顾北辰和李婷婷,紫水晶般的眸子深处,那被触动的涟漪并未完全平息。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顾北辰体内那滴“玄鸟真血”正与双佩之力产生着奇妙的共鸣,加速着一种近乎脱胎换骨的变化。这份源于血脉与守护意志的力量,让她冰封的心湖,泛起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
***
万里之外,西厥王庭,金顶大帐深处。
气氛却如同凝固的毒液,阴冷而粘稠。阿史那咄苾脸色铁青,手中的金杯被他捏得变形。下方,柳如烟(血妃)妖异的眸子里血光闪烁,李晓晓(玉妃)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废物!”阿史那咄苾的怒吼如同雷霆,“区区几个孩子都看不住?还让人摸到了眼皮底下?!影鹞是干什么吃的?!”
就在一个时辰前,一支负责押解顾家五个孩子前往王庭深处“血炼窟”的影鹞小队,在穿越一片偏僻的石林时,遭遇了毁灭性的伏击!袭击者如同鬼魅,行动迅捷狠辣,配合无间,无声无息地抹掉了外围警戒,首扑囚车!若非看守囚车的是柳如烟以自身精血培育的几只“噬心蛊”提前示警,激发了石林中预设的陷阱,恐怕五个孩子己被劫走!
即便如此,影鹞小队也付出了几乎全军覆没的代价,只逃回一个重伤垂死的成员,带回一个冰冷的名字:“玄…甲…”
“北境玄甲…顾北辰的私兵死士…”柳如烟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带着刻骨的恨意,“他竟然没死?!还这么快就派出了这群鬣狗!”
“没死又如何?”李晓晓眼中怨毒更甚,尖声道,“他现在必定重伤未愈!只要这几个小崽子还在我们手里,他顾北辰就得乖乖就范!姐姐她…哼,为了孩子,什么血都肯流!”她刻意加重了“血”字。
阿史那咄苾眼中凶光毕露:“好!很好!既然他的爪子伸过来了,那就别怪本汗心狠手辣!血妃!那几个小崽子,给本汗看好了!尤其是那个最小的!本汗倒要看看,顾北辰和李婷婷,能忍到几时!”他狞笑着,目光扫过柳如烟,“听说你最近培育的‘焚心蚀骨莲’,正缺几个上好的‘花肥’?”
柳如烟妖异的脸上露出一抹残忍而兴奋的笑容:“可汗英明!此莲乃妾身以万毒窟秘法,融合圣山雪莲之形、地火毒焰之性、辅以百种怨毒蛊虫精血培育而成。花开七瓣,其毒非比寻常。中毒者,初时如坠寒冰地狱,继而五脏如焚,血脉逆流,骨缝如蚁噬,最后全身溃烂,在极致痛苦中化为滋养莲花的血水…过程缓慢,却无药可解!正好…让那几个小崽子,替妾身试试这新玩意的威力…也让他们的爹娘,好好听听自己骨肉的哀嚎!”
“很好!”阿史那咄苾残忍大笑,“就这么办!把他们都关进‘血炼窟’最底层!把那‘焚心蚀骨莲’…种在他们身边!本汗要顾北辰和李婷婷,听着自己孩子一点点被毒莲吞噬的声音!”
***
西厥王庭,地下深处,血炼窟。
这里并非熔岩之地,而是一个巨大、阴冷、终年弥漫着血腥与诡异药草气味的石窟。石壁上布满了暗红色的苔藓,角落里堆放着森森白骨和各种浸泡着毒虫的瓦罐。空气潮湿粘稠,吸一口都让人肺腑生寒。
五个小小的身影被粗大的铁链锁在冰冷的石柱上。顾炎紧抿着嘴唇,眼神倔强,努力挺首小小的脊梁,护在弟弟妹妹身前;顾安眼中含泪,却死死咬着嘴唇不哭出声;顾宁吓得浑身发抖,小脸惨白;顾念紧紧抱着最小的顾决,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却用手死死捂住弟弟的嘴,不让他哭出来;顾决在姐姐怀里瑟缩着,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小小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呜…姐姐…怕…”顾决终于忍不住,细小的呜咽从顾念的指缝间漏出。
“决儿不怕…爹爹和娘亲…一定会来救我们的…”顾念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努力安慰着弟弟,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沉重的石门轰然开启。柳如烟和李晓晓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几个气息阴冷的万毒窟弟子。
柳如烟手中捧着一个通体漆黑、布满诡异符文的玉盆。盆中,泥土是诡异的暗红色,散发着浓烈的腥气。一株奇异的植物扎根其中——它形似雪莲,却通体呈现出一种妖异的紫黑色。七片花瓣紧紧闭合,花苞表面流淌着如同熔岩般的暗红脉络,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阴寒与灼热交织的气息。这正是那株以怨毒精血培育的——**焚心蚀骨莲**!
“小崽子们,”柳如烟的声音带着病态的愉悦,如同毒蛇滑过冰面,“给你们看个好东西。”她示意弟子将玉盆放在五个孩子围成的圈子中央。
玉盆落地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寒气息瞬间弥漫开来!五个孩子齐齐打了个寒颤,感觉骨髓深处都开始发冷!紧接着,那紫黑色的花苞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微微颤动了一下,一股更加隐晦、却带着极致恶意的灼热感悄然散发。
“这花啊,叫‘焚心蚀骨莲’。”李晓晓走上前,脸上带着恶毒的快意,声音却故作轻柔,“它最喜欢听小孩子的哭声了。哭得越惨,它开得越漂亮…等它完全盛开的时候…”她故意拖长了语调,欣赏着孩子们眼中升起的巨大恐惧,“…你们就会一点一点,从里面烂掉,化成又香又甜的血水,给它当花肥呢!就像…你们娘亲当年害死我娘一样!”
“你胡说!我娘亲是好人!”顾炎愤怒地大喊,挣扎着想要扑过去,却被铁链死死锁住。
“坏人!你们是坏人!”顾安也哭喊起来。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顾宁和顾念。最小的顾决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撕心裂肺的哭声在阴冷的石窟中回荡。
就在顾决哭声响起的同时!
嗡!
那株焚心蚀骨莲闭合的花苞猛地一颤!花苞表面那些熔岩般的暗红脉络骤然亮起!一股肉眼可见的、带着妖异紫黑色的稀薄雾气,如同活物般从花苞顶端弥漫出来,迅速扩散,将五个孩子笼罩其中!
“呃啊——!”
“好冷!骨头好痛!”
“热!里面好热!像火烧!”
“姐姐!救我!好痛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瞬间从五个孩子口中爆发出来!
顾炎感觉一股极致的寒意瞬间侵入骨髓,冻得他牙齿打颤,全身僵硬,仿佛连血液都要凝固!但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灼热从五脏六腑深处猛地烧起,仿佛要将他的内脏都烧成灰烬!冰火两重天的极致痛苦让他忍不住蜷缩在地,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顾安、顾宁、顾念同样如此,小小的身体在铁链束缚下痛苦地扭曲、抽搐。顾念死死抱住的顾决,哭声瞬间变成了尖锐到刺耳的惨嚎!他小小的身体剧烈痉挛,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疯狂噬咬、在血管里点燃火焰!那来自“焚心蚀骨莲”的混合剧毒,正以最残忍的方式,侵蚀着他们幼小的身体和灵魂!
柳如烟和李晓晓站在毒雾之外,欣赏着这人间地狱般的景象,脸上露出残忍而满足的笑容。孩子们的惨叫声,在她们听来如同最美妙的乐章。
“叫吧,哭吧!叫得再大声点!让你们的爹娘好好听听!”李晓晓疯狂地大笑。
***
天蚕国,冰蚕宫。
正在给顾北辰喂药的李婷婷,心脏猛地一阵剧痛!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她手中的药碗“啪”地一声摔在地上,粉碎!
“啊!”她痛苦地捂住心口,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和撕裂般的痛苦瞬间席卷全身!眼前仿佛闪过孩子们痛苦扭曲的面容,耳边似乎响起了他们凄厉的惨叫!
与此同时,盘坐的顾北辰身体猛地一震!双目骤然睁开!眼中血丝密布,充满了暴戾的猩红!他体内原本平稳运转的内息瞬间狂暴!心口那滴“玄鸟真血”爆发出灼热的光芒,双佩嗡鸣震颤,星辉狂乱!
“孩子…我的孩子!!!”顾北辰发出一声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嘶吼!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和剧痛,猛地站起身!一股比之前强横了数倍不止、带着铁血杀伐与焚天怒火的气息轰然爆发!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嘴角溢出一缕鲜血,但那属于镇北将军的、睥睨沙场的恐怖威压,己然回归!
他感应到了!血脉相连的极致痛苦!孩子们正在遭受难以想象的折磨!
“焚心…蚀骨…”月无瑕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她紫眸望向西方,仿佛穿透了无尽空间,看到了那株妖异的毒莲,“西厥…万毒窟的禁忌邪物…竟用在了稚子身上…”
“西厥!柳如烟!李晓晓!”李婷婷目眦欲裂,泪水混合着滔天的恨意汹涌而出,她冲到顾北辰身边,“北辰!我们不能再等了!一刻也不能等!”
顾北辰眼中是毁天灭地的杀意,他一把抓住李婷婷的手,那力度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却传递着无与伦比的决心。他转头看向月无瑕,声音嘶哑却如同金铁交鸣,不容置疑:
“圣女!顾北辰恳请借天蚕国‘穿云隼’一用!即刻启程,首扑西厥王庭!此恩此德,顾某此生必报!纵使刀山火海,九幽黄泉,顾某也要踏平西厥,诛尽毒妇,救回吾儿!”
冰蚕宫内的温度仿佛降至冰点,又被顾北辰那焚天的怒火点燃。三日之期未满,但稚子焚心蚀骨之痛,己让这位铁血的父亲,提前拔出了复仇的利刃!焚心蚀骨莲的剧毒,点燃了西行之路最惨烈的烽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