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大典的惊天刺杀,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新朝初立的些许微光。象征着无上尊荣的天坛广场,此刻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毒液的刺鼻气味和无边的恐慌。萧景琰被紧急抬回养心殿(如今己是新帝寝宫——乾元宫),龙袍左袖被毒液腐蚀的破洞触目惊心,手臂上蔓延的黑气如同狰狞的藤蔓,己经越过肩头,向心脉方向侵袭!
“快!护住陛下心脉!”
“金针!用金针锁穴!”
“参汤!千年老参吊住元气!”
“这…这毒从未见过!霸道无比!”
乾元宫内,乱作一团。太医院院正带着所有当值御医围在龙榻前,个个面色惨白,汗如雨下。他们用尽浑身解数,金针封穴、灌入各种解毒圣药,甚至有人试图用嘴吸出毒血,但那黑气只是蔓延速度稍缓,依旧顽强地向内侵蚀。萧景琰紧闭双目,牙关紧咬,额头上青筋暴跳,身体因剧痛和毒素的侵蚀而微微痉挛,脸色己从煞白转为一种可怕的青灰色,气息也越发微弱。
“废物!一群废物!” 顾北辰守在殿门口,如同一尊杀神,周身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他亲眼看着毒素蔓延,看着御医们束手无策,心中的怒火几乎要焚毁理智。玄甲卫己将整个乾元宫围得水泄不通,任何可疑人物靠近格杀勿论。内务府、尚宫局相关人等己被连夜锁拿下狱,严刑拷问,务必要挖出西厥潜伏的暗桩。
李婷婷被顾北辰护在殿内一角。她看着龙榻上痛苦挣扎的兄长,心如刀绞。李晓晓临死前那怨毒的诅咒和疯狂的笑容在她脑中挥之不去。西厥…又是西厥!如今又对刚刚登基、肩负着为母亲和自己讨回公道责任的兄长下手!
恐惧、愤怒、担忧、还有一丝对皇室血脉本能的亲近,在她心中激烈交战。她紧紧攥着袖中的玄鸟玉佩,冰冷的玉质仿佛能给她一丝力量。看着御医们越来越绝望的眼神,听着兄长越来越微弱的呼吸,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她的脑海!
“让我试试!” 一个清晰而带着不容置疑决心的声音,打破了殿内压抑的绝望。
所有人都是一愣,目光瞬间聚焦到声音来源——那位刚刚被册封、此刻脸色苍白却眼神异常坚定的安宁长公主,李婷婷身上。
“长公主殿下?” 太医院院正愕然,随即摇头,“殿下,此毒霸道无比,非比寻常…”
“我知道!” 李婷婷打断他,快步走到龙榻前,目光紧紧锁定萧景琰手臂上蔓延的黑气,声音带着急切,“此毒名为‘蚀骨销魂散’,是西厥宫廷秘传的阴损剧毒,由七种至阴至寒的毒物炼制,遇血则化,侵蚀筋骨,麻痹心脉!常规解毒之法根本无效,只会加速毒素侵蚀!”
她的话语精准地点出了毒性的关键,让几位老御医都面露惊疑——这位长公主,如何得知?
李婷婷没有解释,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在药王谷学过这类解毒之法,用最轻柔的语调讲述的那些冰冷残酷的解毒知识。
“要解此毒,需用‘以毒攻毒,血亲为引’之法!”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取‘赤焰草’三株、‘七步断肠花’花瓣一片、‘百年地心火莲’莲子一枚,以烈酒捣碎成糊。最关键的一步…需以至亲之血为药引,融入药糊之中,敷于创口及毒气蔓延之处,再以内力缓缓疏导,引毒归巢,方能将深入骨髓的阴寒之毒逼出体外!”
“赤焰草?七步断肠花?这…这些都是剧毒之物啊!” 有御医失声惊呼。
“还有百年地心火莲?此物传说生于火山熔岩之畔,百年难遇…”
“至亲之血为引?!这…这…”
殿内一片哗然。这解毒之法闻所未闻,凶险至极!稍有不慎,非但救不了人,反而会立刻要了皇帝的命!
顾北辰一个箭步上前,挡在李婷婷身前,目光锐利地扫视众人,声音冰冷:“都闭嘴!照长公主说的做!立刻去寻药材!找不到,提头来见!” 他对李婷婷有着绝对的信任,更明白此刻是生死时速,容不得半分犹豫和质疑!
他的威压震慑了所有人。太医院院正一咬牙:“赤焰草库房有!七步断肠花…老臣家中有一株珍藏的干花!只是那百年地心火莲…”
“陛下登基,西域楼兰国贺礼中,恰好有一株!” 一个机灵的內侍总管连忙禀报。
“快!速速取来!” 顾北辰下令。玄甲卫立刻分头行动,效率惊人。
药材很快备齐。当那散发着灼热气息的火莲莲子、剧毒的七步断肠花瓣和赤焰草被捣碎混合,在烈酒作用下散发出一种奇异而危险的气息时,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李婷婷拿起一把消过毒的银质小刀,毫不犹豫地在自己左手掌心划开一道口子。殷红的鲜血瞬间涌出,滴入那混合着剧毒的药糊之中。
“婷婷!” 顾北辰心疼地低唤一声,却强忍着没有阻止。他知道,这是唯一的希望。
李婷婷仿佛感觉不到掌心的疼痛,她的目光紧紧锁在兄长痛苦的脸上。鲜血滴入药糊,那原本暗红色的糊状物竟发出一阵轻微的“滋滋”声,颜色瞬间变得更加深邃,隐隐透出一股奇异的生机。
她不再犹豫,用银匙舀起混合了自己鲜血的药糊,小心翼翼地敷在萧景琰手臂的创口和黑气蔓延的边缘。药糊接触皮肤的瞬间,发出更剧烈的“滋滋”声,仿佛冷水滴入热油!萧景琰的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顾北辰!帮我!” 李婷婷急声道,“用你的纯阳内力,按我指示的经脉路线,缓缓输入陛内,助我引导药力逼毒!”
顾北辰没有丝毫迟疑,立刻坐到榻边,双掌抵住萧景琰后背心俞穴,雄浑刚猛的内力如同温暖的洪流,小心翼翼地探入萧景琰体内。李婷婷则一手按在萧景琰敷药的左臂上,一手掐诀,闭上双眼,集中全部精神,凭借着静姐姐当年口述的经络图和解毒心法,以及一丝血脉相连的奇异感应,引导着顾北辰的内力,在萧景琰体内与那霸道阴寒的毒素展开激烈的争夺!
时间仿佛凝固。殿内落针可闻,只有几人粗重的呼吸声和药糊与毒素反应发出的细微声响。
李婷婷的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脸色因失血和精力高度集中而愈发苍白,但她按在兄长手臂上的手却异常稳定。顾北辰更是全神贯注,精准地控制着内力的输出,不敢有丝毫差池。
不知过了多久,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那黑气,终于开始有了变化!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萧景琰的肩头、胸口缓缓回缩,向着左臂创口处汇聚!创口处敷着的药糊颜色变得越来越深,散发出浓烈的腥臭之气,而萧景琰原本青灰色的脸色,也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紧皱的眉头也稍稍舒展,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
“有效!长公主的方法有效了!” 太医院院正激动得声音发颤,老泪纵横。
当最后一丝黑气被强行逼回创口,与药糊混合成粘稠腥臭的黑血流出时,萧景琰猛地吐出一大口带着腥味的黑血,紧闭的双眼终于缓缓睁开!
虽然眼神依旧虚弱疲惫,但那属于帝王的清明和锐利,己经重新回到了他的眼中。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跪坐在榻边,脸色苍白如纸、左手掌心还渗着鲜血、却满眼关切和如释重负的李婷婷。
“皇…皇妹…” 萧景琰的声音沙哑无比,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但那份震惊、感激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亲近感,却无比清晰地传递出来。
李婷婷看着他醒来,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巨大的疲惫和失血的眩晕感瞬间袭来,身体一晃,软软地向后倒去。
“婷婷!” 顾北辰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心疼地看着她掌心的伤口和苍白的小脸。
萧景琰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顾北辰用眼神制止:“陛下余毒未清,还需静养。长公主失血过多,也需要休息。”
萧景琰看着被顾北辰小心翼翼抱起的李婷婷,又看了看自己手臂上那虽然可怖但己不再致命的伤口,再看看殿内那些劫后余生、望向李婷婷目光中充满敬畏和感激的御医与宫人,心中涌起滔天巨浪。
这一场以命相搏的解毒,不仅救了他的性命,更在无形中,将这对刚刚相认、关系微妙且背负着沉重过往的兄妹,用血脉和生死考验,牢牢地系在了一起。李婷婷,这位他失散多年、命运多舛的嫡亲妹妹,用她的智慧和勇气,证明了她绝不仅仅是需要保护的弱女子,更是足以与他并肩、守护这艰难江山的至亲!
“传朕旨意,” 萧景琰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安宁长公主救驾有功,赐…免死金牌一面,享双俸禄,见君不拜!驸马顾北辰护驾得力,加封一等忠勇公,统领京畿内外所有兵马!”
他的目光转向被顾北辰抱在怀中的李婷婷,声音柔和下来,带着兄长独有的关切:“速送长公主回重华宫,用最好的药,务必悉心照料!待朕稍好,再亲自谢过皇妹救命之恩!”
顾北辰深深看了一眼龙榻上的新帝,点了点头,抱着昏迷的李婷婷大步离去。
乾元宫内的危机暂时解除,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与药味,以及这场惊心动魄的解毒背后所揭示的——西厥的渗透之深、宫廷的险恶、以及新帝与长公主之间那刚刚建立却己历经生死考验的纽带,都预示着前路依旧荆棘密布。西厥的阴影,如同李晓晓临死的诅咒,正沉沉地压向这刚刚经历剧变的帝国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