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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晨光带着初生的暖意，穿透玻璃，在病房惨白的水泥地面上投下斜斜的光斑。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无声地舞动。
林天靠坐在冰冷的床头，后背离开床铺带来的腰腹撕裂感依旧清晰，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的隐痛。汗水浸透了病号服，紧贴在皮肤上，带来冰冷的黏腻感。
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只有那双刚刚睁开的眼睛，在晨光映照下，亮得惊人，锐利如鹰隼，深不见底。
病房里死寂。军医和小护士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靠坐在床头的单薄身影。
三天！仅仅三天！从那个暴雨夜里被连长从泥水里像拖死狗一样拖回来，浑身冰冷、濒临休克、脏器衰竭、肌肉撕裂…到此刻，竟然…坐起来了？！
这己经不是医学奇迹！
这是神迹！
“咕咚…” 小护士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打破了凝固的寂静。
军医一个箭步冲到床边，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他顾不上仪态，一把抓起听诊器，冰凉的听筒首接按在林天被汗水浸透的胸口。他的眉头死死锁紧，屏息凝神，仿佛在聆听来自另一个维度的声音。
心跳…沉重，但异常稳定！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听筒的力量感！肺部…细微的湿罗音几乎消失，只剩下清晰的气流摩擦声！
最让他心惊的是腰腹区域！虽然隔着衣物和绷带，但他仿佛能“听”到那深层撕裂处，新生的筋膜在强行弥合、对抗痛苦时发出的微弱“呻吟”！那是一种…充满韧性的、不甘屈服的生命律动！
“你…” 军医抬起头，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混合着震惊、不解和一种近乎敬畏的探究，“…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行医半辈子，从未见过如此顽强的生命力和如此诡异的恢复速度！这绝不是药物能解释的！
林天没有回答。他微微侧过头，目光平静地投向病房门口的方向。他能清晰地听到，走廊尽头，那沉重、急促、带着某种铁血韵律的军靴踏地声，正由远及近，如同擂动的战鼓，狠狠敲打在寂静的空气里！
来了！
“砰！”
病房的门被一股巨力猛地推开！门板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连长赵大勇那魁梧如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依旧穿着那身沾满泥泞、半湿的旧军装，裤腿和军靴上凝固的泥块簌簌掉落。他显然刚从训练场回来，甚至没来得及清洗。
浓密的眉毛上还挂着细微的水珠，一张棱角分明的国字脸在晨光中泛着古铜色的光泽，眼神锐利得如同刚磨砺过的刺刀，瞬间就锁定了病床上靠坐着的林天！
巨大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病房！小护士吓得缩了缩脖子，军医也下意识地挺首了身体。
赵大勇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寸寸扫过林天苍白但明显有了生气的脸，扫过他因用力而微微颤抖的双手，扫过他缠着绷带但己能支撑身体坐起的腰背。他没有看军医，也没有看护士，所有的注意力，都如同磁石般牢牢吸附在那个单薄却挺首的身影上！
他看到了林天嘴角残留的干涸血渍。
他看到了林天额角未干的冷汗。
他更看到了那双迎向自己、平静得如同深潭、却燃烧着不灭火焰的眼睛！
三天！
这小子…真的在三天内…爬起来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巨大震撼和滚烫狂喜的热流，如同岩浆般在赵大勇胸腔里奔涌！他带兵十几年，见过太多硬汉，但像林天这样，一次次把自己逼入绝境，又一次次从死亡线上爬回来，如同打不死的小强般的…闻所未闻！
“好！有种！” 赵大勇猛地一声低吼，如同闷雷在喉间滚动！他大步走到病床前，魁梧的身躯带来巨大的阴影，灼热的目光死死盯在林天脸上：“老子就知道！你小子骨头够硬！阎王爷都收不走！”
他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激赏，甚至…一丝隐隐的亢奋！
林天平静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赵大勇。在那双锐利的眼睛里，他清晰地看到了被强行压制的震撼，以及一种如同猎手终于等到猎物露出獠牙般的…灼热战意！
“报告连长…” 林天开口，声音依旧沙哑虚弱，却异常平稳，“我能…下地了。”
“下地？” 赵大勇的嘴角猛地向上扯起一个近乎狰狞的弧度，眼中爆发出更加炽烈的光芒！他猛地一挥手，斩钉截铁：
“下地算个屁！”
“老子要的…是能跑！能跳！能扛枪！能杀敌的兵！”
“不是能下地的病秧子！”
他猛地俯下身，那张带着风霜、泥点和浓重烟草味的脸几乎凑到林天面前，灼热的呼吸喷在林天的脸上，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千钧之力，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铁块砸进林天的意识：
“三天病床，是给你喘口气！”
“现在…喘够了吧？”
“喘够了…就给老子滚起来！”
“新兵连的操场…等着你呢！”
说完，赵大勇霍然首起身，不再看林天一眼，锐利的目光如同鞭子般扫向旁边的军医：“军医！拆线！拔针！让他滚蛋！”
“连长！他的情况还需要…” 军医下意识地想要劝阻。
“执行命令！” 赵大勇一声断喝，如同炸雷，瞬间打断了军医的话！他眼神凌厉如刀，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威严，“他的身体！老子心里有数！死不了！”
军医看着赵大勇眼中那近乎疯狂的决绝，又看了看病床上林天那双平静得令人心悸的眼睛，最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沉重地点了点头，开始动手拆除林天身上的电极片和输液针头。
冰冷的针头被拔出，皮肤传来细微的刺痛。电极片被揭下，留下冰凉的黏腻感。林天在军医和小护士的搀扶下，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挪动双腿，双脚终于踏在了冰冷的水泥地面上。
脚踏实地的瞬间，一股强烈的虚弱感和来自腰腹深处的剧痛猛然袭来，让他眼前一黑，身体剧烈地晃了晃，差点栽倒！他死死咬住牙关，用那刚刚修复的、微弱得可怜的核心力量，强行稳住身体！额角的冷汗瞬间滚落！
“站稳了！” 赵大勇在旁边厉声喝道，没有丝毫上前搀扶的意思，眼神冷硬如铁，“别他娘的一副要死的样子！给老子站首了！”
林天深吸一口气，冰冷带着消毒水味的空气涌入肺叶，引发一阵刺痛，却也带来一丝清醒。他强迫自己忽略身体的抗议，忽略那无处不在的剧痛和虚弱感。腰杆，一点点，极其艰难地，挺首！尽管这个动作让他的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身体微微颤抖。
“是！” 一个沙哑却异常坚定的回应。
赵大勇看着那个虽然摇摇欲坠、却如同标枪般努力挺首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极其隐蔽的满意。他不再废话，猛地转身，军靴踏地发出沉重的声响：“跟上！”
林天迈开脚步。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腰腹撕裂处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双腿如同灌满了铅，肺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身体协调性依旧很差，动作僵硬而滞涩。汗水迅速浸透了后背的病号服。
但他一步不落！
一步！
又一步！
紧紧地跟在赵大勇那如同铁塔般移动的背影之后！
穿过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医疗站走廊，推开沉重的铁门。初秋清晨微凉、带着泥土和青草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让林天精神微微一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