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林深春路逢灵猴,剑暖花影遇故人
暮春的风裹着杜鹃花的甜香,将武陵山脉染成泼墨般的绚烂。凌尘与苏清月并肩穿行在蜿蜒的山径上,他玄色劲装的袖口以银线绣着流云纹,在枝叶间隙漏下的碎金阳光里流转,宛如夜空中浮动的星轨。苏清月一袭水绿色罗裙外罩月白蝉翼纱,裙摆上用银线勾勒的月下飞鹤暗纹随马蹄颠簸而振翅欲飞,腕间珍珠手链与马鞍上的鎏金铃铛相撞,发出清越如编钟相叩的声响,惊起林间栖息的翠鸟,羽翼划过半空时洒下点点斑斓。
“你瞧那株云锦杜鹃,”苏清月忽然勒住缰绳,素手轻指前方陡峭的崖壁,“开得比百花谷药圃里的‘醉流霞’还要艳丽三分。”她话音未落,一只通体金黄的灵猴突然从杜鹃花丛中腾跃而出,蓬松的尾巴卷着朵碗口大的猩红花苞,蹲在横斜的古树枝桠上歪头打量他们。那灵猴毛茸茸的脸颊泛着健康的红晕,黑曜石般的眼珠滴溜溜转动,竟带着几分 human 般的狡黠,像是在品鉴这对过客的装束——凌尘腰间墨玉坠子随骏马踱步而轻晃,苏清月发间碧玉簪折射的碎光在青苔石路上跳跃,都让它抓耳挠腮,活像个鉴赏古玩的孩童。
凌尘翻身下马,青锋剑尚未出鞘,剑鞘上以心头血淬炼的红梅暗纹己与灵猴手中的花苞遥遥共鸣,渗出微不可察的暖意。“这灵猴灵性十足,”他放轻脚步伸手欲接那朵云锦杜鹃,指尖刚触到花瓣边缘,灵猴却突然将花往身后一藏,龇牙咧嘴地露出粉白牙龈,喉间发出“嘶嘶”声响,活像个护食的顽童,“倒像是这方山林的守山精怪。”
苏清月也轻盈落地,水绿色裙摆如荷叶般铺展,扫过丛生的兰草时惊起一串荧光流萤。她从袖中取出一枚百花谷秘制的蜜糖,放在掌心伸到灵猴面前,声音柔得像春日溪水:“小灵猴,可愿借路一用?”那猴子嗅了嗅蜜糖散发出的百花香气,圆溜溜的眼睛忽然瞪得溜圆,竟将口中衔着的红花往苏清月发间一插,爪子闪电般抓过蜜糖便蹿上树梢,临走前还回头“吱吱”叫了两声,尾尖卷着片绿叶晃了晃,像是在道别,又像是在警示。
“你看它,倒比谷中专门伺候的簪花侍女还要灵巧。”苏清月指尖拂过发间的云锦杜鹃,花瓣上还残留着灵猴掌心的温热,宛如一小块暖玉贴在鬓边。就在此时,凌尘瞳孔骤缩,青锋剑“锵”然出鞘,剑身在暮色中划出半轮银月,将破空而来的毒针尽数斩落——那针身泛着幽蓝光泽,落地时竟在青石上腐蚀出“滋滋”作响的深坑,腾起的黑气将周遭的杜鹃花熏得瞬间枯萎。
“是幽冥宫的‘淬魂针’。”凌尘将苏清月护至身后,玄色劲装被陡然爆发的剑气鼓成风帆,肩头旧伤牵扯出细密的疼,却让他眼神愈发冷冽如冰。密林中应声走出三名黑衣人,衣摆处绣着暗金色的彼岸花图腾,为首者脸上缠着渗血的绷带,正是半月前在忘忧谷侥幸逃脱的夜煞卫统领。“凌尘小友,别来无恙啊?”绷带下的声音嘶哑如破锣摩擦,他甩出的九节鞭缠绕着墨绿色毒液,鞭梢扫过之处,连片的杜鹃花瓣瞬间化作黑灰,“宫主有令,特来取你项上人头,顺带请这位百花谷的小美人回宫‘做客’。”
苏清月闻言,素手轻扬甩出流萤鞭,鞭梢缀着的玉莲蓬碰撞出清越声响,与凌尘的剑鸣交织成奇妙的和弦。她腕间的同心扣突然爆发出温润白光,与凌尘腰间的墨玉坠子遥相呼应,在两人周身凝结出一道粉白相间的光壁。“清月,用‘血莲缚’锁其心脉!”凌尘沉声喝道,青锋剑挥出《凌云剑诀》的杀招,剑风如惊涛骇浪,将整片杜鹃花丛掀起,万千花瓣与凌厉剑气交织,化作遮天蔽日的剑影花海。
苏清月应声跃起,水绿色罗裙在空中旋出莲花开谢的轨迹,指尖逼出的三滴心头血融入忘忧草凝练的露珠,在半空骤然凝结成绯红锁链。那锁链与凌尘的剑影缠绕共生,爆发出璀璨光芒,竟在林间凝成巨大的光莲。莲心处,《凌云剑诀》的刚猛剑意与《百花心经》的柔润真气如阴阳相济,将为首夜煞卫手中的九节鞭震得寸寸碎裂,墨绿色毒液在空中化作袅袅轻烟。“这是……心莲并蒂!”夜煞卫统领脸上的绷带轰然迸裂,露出蜈蚣状的狰狞疤痕,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恐惧,未及反应便被光莲的余波震飞,撞断数株古木后寂然无声。
残阳如血,将山林浸染成琥珀色。凌尘收剑回鞘时因内力透支而踉跄半步,苏清月连忙上前扶住他,指尖触到他背后渗出的温热血迹,不由得蹙眉:“伤口又崩开了……上次忘忧谷的伤还未痊愈,怎经得起这般损耗?”她从绣囊里取出金疮药,在他肩头伤处轻轻敷上,药膏触及皮肤时带来清凉触感,却让凌尘心口泛起滚烫的暖流。
“不妨事,”凌尘望着她微蹙的眉尖,夕阳的金辉落在她发间的云锦杜鹃上,花瓣边缘泛着琥珀色光晕,恰似他三日前为取忘忧草剜心时滴落在草叶上的血珠,“有你在,这点伤算得什么。”他抬手将她颊边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后,指腹触到她温热的耳廓时,感受到她微微的战栗。
那只金黄灵猴不知何时又蹲在枝头,手里攥着颗毛茸茸的野桃,见两人相顾无言,竟“噗通”一声将桃子抛了过来。苏清月伸手接住,桃皮上还带着灵猴掌心的温度与细密绒毛,让她忍不住轻笑:“你看,连灵猴都来打趣我们。”她将桃子递给凌尘,指尖不经意擦过他虎口处的剑茧,那里因常年握剑而布满厚茧,却在她触碰时微微蜷缩。
凌尘接过桃子却没有立刻食用,而是望着远处层峦叠嶂的山影。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拉得修长,踏雪宝马温顺地依偎在旁,银白的鬃毛上落着几片被剑气震落的杜鹃花瓣。“清月,”他忽然开口,声音被晚风吹得温柔如絮,“待幽冥宫之事彻底了结,我带你去看东海的日出,那里的霞光会从海面一首烧到天际,比这山林的暮色还要绚烂百倍。”
苏清月抬眸望他,眼中映着落日熔金的光芒,宛如燃起两簇跳跃的火焰。她想起前世他也曾许诺同游东海,却在幽冥宫的阴谋中天人永隔。“好,”轻轻轻点头,腕间的同心扣与他腰间的墨玉坠子再次共鸣,发出清越的“叮”声,似是在应和这跨越生死的约定,“我等你。无论多久,我都等你。”
灵猴在枝头“吱吱”叫了两声,似是祝福,又似是催促。山林深处,被剑气震落的杜鹃花瓣正随着晚风翩翩起舞,宛如无数只粉蝶蹁跹,为这对历经磨难的恋人铺就一条通往黎明的花径。而远处的天际,一弯新月己悄然爬上树梢,清辉遍洒,照亮他们继续前行的路,也照亮了彼此眼中比星月更璀璨的情意——那是跨越轮回的执念,是剑花与花影交织出的,永不凋零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