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茶香袅袅,富察皇后望着庭前新绽的玉兰花,指尖无意识着茶盏的缠枝莲纹。乾隆批阅奏折的间隙抬眼,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搁下笔温声道:"皇后可是有话要说?"
殿内众人闻言屏息,唯有檐角风铃叮咚作响。富察皇后起身福了福,鬓边珍珠步摇轻晃:"臣妾斗胆,想与皇上谈谈紫薇格格的事。"她话音未落,紫薇正替永璂整理袖扣的手骤然收紧,绣帕上的并蒂莲刺得指尖生疼。
"紫薇?"乾隆挑眉,目光扫过人群中低头的少女。弘昼端茶的动作顿了顿,想起祠堂里紫薇声嘶力竭的质问,喉间不由得发紧。
富察皇后缓步上前,声音温婉却坚定:"皇上,紫薇格格虽过继给和亲王,但血脉终究是您与夏雨荷姑娘所出。"她特意咬重"血脉"二字,余光瞥见紫薇猛然抬头,苍白的脸上泛起惊惶与不可置信,"如今小燕子己得圆满,紫薇格格也到了议亲的年纪,臣妾以为,该给她个正经名分,也好择一门良配。"
殿内死寂一片,唯有乾隆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令妃悄悄攥紧手中佛珠,愉妃轻抿嘴唇,而紫薇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她从未想过,这个被自己视为"抢走阿玛"的皇后,竟会主动为母亲和自己说话。
"不仅如此。"富察皇后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舆图,展开后济南大明湖的轮廓清晰可见,"夏雨荷姑娘独守济南多年,生养格格不易。臣妾寻思,该将她的坟茔迁至皇陵,入皇家宗祠。"她望着乾隆微微颤抖的手,声音愈发轻柔,"逝者己逝,她终究是为皇家诞下血脉的人。"
乾隆喉结滚动,想起那年济南的雨,想起夏雨荷撑着油纸伞的温婉笑颜。李玉捧着茶盏的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溅出,在青砖上烫出深色痕迹。
"皇额娘......"紫薇突然跪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您为何......"她哽咽得说不出话,眼前浮现出母亲临终前攥着诗帕的模样,又想起皇后替自己整理嫁衣时温柔的眼神。
富察皇后俯身扶起她,指尖拭去少女脸上的泪痕:"傻孩子,你既是皇家血脉,便是我的女儿。"她转头看向乾隆,凤眼中盛满期许,"皇上登基以来,以仁孝治天下,又怎能让自己的骨肉与生母无名无分?"
乾隆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宫墙外飘飞的柳絮良久不语。他想起弘昼那日说的"帝王的真心话",想起紫薇在祠堂里绝望的哭喊,心中某处最柔软的角落轰然塌陷。
"李玉。"他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传旨,恢复紫薇皇室血脉,晋为和硕明珠公主。"他转身时,目光扫过富察皇后欣慰的笑容,"至于夏雨荷......追封夏雨荷为夏雨妃,择吉日迁入皇陵。"
紫薇瘫坐在地,泪水决堤。金锁冲过来抱住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姐,您听见了吗?您阿娘......"殿内众人纷纷跪地谢恩,唯有福伦悄悄抹了把眼角——他想起多年前那个雨夜,抱着襁褓中的紫薇求医的年轻母亲。
"谢皇上!谢皇后娘娘!"紫薇再次叩首,额头的红痕与嫁衣上的喜字相映。富察皇后将她搀起,取下自己腕间的翡翠镯子套在她手上:"明日起,本宫教你皇家礼仪。"她望向乾隆,"至于婚事......本宫倒想起个合适人选。"
乾隆望着贤良淑德的皇后,喉头泛起酸涩。曾经他以为帝王情爱必是权衡利弊,却不想富察容音用半生温柔,教会他何为真正的胸怀与慈悲。窗外玉兰簌簌而落,飘进殿内落在紫薇掌心,恍若母亲跨越时空的轻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