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并非无边无际。
而是被一种粘稠、沉重的触感所取代。苏锦感觉自己被冰冷滑腻的淤泥包裹着,沉重感深入骨髓,每一次试图挣扎都牵动周身粉碎性断裂的骨头,在神经末梢炸开令人晕厥的剧痛。
“唔…”一口冰寒刺骨、带着浓重铁锈和腐败污泥味道的液体猛地涌入她被玄石碎屑划破的口鼻!冰冷刺骨的窒息感如同铁钳扼住了咽喉最后的气息通道!求生的本能被这极致的冰冷刺激瞬间点燃,如同残烛爆发出最后的火星!
身体在剧痛的本能驱动下猛地一震!不顾一切!
哗啦!
头颅冲破粘稠的黑水!新鲜(尽管同样冰冷污浊)的空气带着浓烈的硝烟、粉尘和某种更加古老、如同棺椁深处沉淀的尸腐气息,狠狠冲入她火烧般的肺叶!让她猛烈呛咳起来,撕裂的胸腔深处带出更多污血和冰水混合物。
眼睛被污泥粘着,费力地抹开。视线所及,是一片巨大的、坍塌形成的倾斜乱石滩。无数断裂的万寿宫梁柱、崩塌的玄石、扭曲的青铜构件如同地狱的獠牙,犬牙交错地堆积着,将下方翻滚不息、散发着森寒白气的浑浊黑水挤向两边。上方,是无尽黑暗的穹顶,只有极远处不知从哪个缝隙透下来的微弱冰蓝幽光,如同鬼火,勉强勾勒出这片巨大崩塌空间的轮廓。
身侧!被巨大力量撕扯变形的左掌!那来自人彘太监冰凉残手的五根指骨!依旧死死地扣锁在她的掌根皮肉里!因着方才的剧烈动作,那干瘪手臂连接的躯体大半被压在厚重的水下沉石中,只有手腕以上和苏锦自己的左臂暴露在这污浊的水面上!那手腕侧面那道曾被切断又续接的滑腻疤痕触感,更加清晰地印在她的骨头上。
更强烈的异样从左肩窝深处传来!不是剧痛,而是一种……冰冷蔓延的麻痹感?!似乎有什么东西钻进了她的骨头、血液、甚至更深处的……生命核心?!如同跗骨之蛆!
她艰难地低头。胸前破碎的衣衫早己被黑水和污血浸透成深色。但在心口偏左锁骨下方约三寸处!一个指头大小的、边缘被烧灼焦黑的血洞,正诡异地无声蠕动着!
不是流血!
洞口边缘细密如同毛刺的细微肌体组织,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增生、翻卷、异化!颜色……从暗红变成一种带着诡异金属光泽的……青绿?!如同一块被投入腐蚀溶液的生铜正在快速氧化!更要命的是——这诡异的青绿增生物,正沿着她的筋络血脉,向锁骨、颈侧、胸腔深处飞速蔓延!伴随而至的,就是那冰冷又诡异的神经麻痹与肢体失控感!
寄生?!螭瞳的侵袭?!
就在此刻!
哗啦啦——!!!
前方浑浊的黑水如同炸开的沸腾油锅!巨大的水柱冲天而起!一个极其沉重的身影从翻滚的黑水中猛地站了起来!巨大的水瀑从其古老的玄铁重铠上倾泻而下!正是那尊恐怖的玄甲巨人!
他并未被彻底掩埋!那身沉重板甲如同巨兽外壳,在巨大冲击下竟保持了相对完好!头盔面甲下两点猩红幽芒如同地狱之眼,瞬间锁定了水岸边碎石堆上挣扎起身的苏锦!还有她身侧那露出水面、干枯的手臂和被紧紧扣锁的左掌!
巨人胸膛发出极其沉闷、如同巨大风箱抽动的“嗡……”一声,整个庞大的身形骤然动了!巨大沉重的金属巨足踩踏着没过小腿的冰冷黑水,轰隆作响!无视脚下碎石和水流阻力!如同移动的山峦!带着碾碎一切的冰冷意志!瞬间跨过十数丈距离!一只裹着沉重臂甲的巨臂高高抬起!五指张开!如同泰山压顶!裹挟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和凝如实质的死亡气流!狠狠朝着苏锦和她身侧那“伪帝”残骸所在的方向!
猛拍下来!!
根本来不及思考!甚至无法控制那失控麻痹的左臂!巨掌拍下掀起的狂风己然卷起冰冷的污泥砸在她的脸上!窒息感和绝望瞬间扼住了咽喉!
“嗬——!”
喉咙里挤出野兽濒死般的嘶鸣!被那冰冷麻痹压迫的左侧身体、连同被紧紧锁扣在伪帝干枯手上的左臂,如同被无形巨钉死死钉在原地!右臂!几乎是唯一还能听从她最后指令的部分!在求生本能的疯狂驱动下!猛地向下一插!并非格挡!而是试图狠狠扎入身边那块倾斜的巨大玄石!以此获得唯一的微弱支点,在巨掌拍击的瞬间将自己拉离中心毁灭区!
然而!
手臂下插的瞬间!
指背骨根!猛地刮擦到那块巨大玄石边缘的某个凸起物!
坚硬!冰冷!棱角分明!带着锐利的刺感!
噗嗤!
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反应!苏锦只感觉整个右小臂腕骨以上,传来一股钻心刺骨的剧痛!某种冰冷坚硬、有着锋利边缘的东西,借着下插的狂暴力量,极其野蛮地、几乎完全穿透了她右前臂的肌肉和筋膜!横贯而出!
剧痛让她眼前发黑!但更恐怖的是!
就在那异物贯臂的同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又异常熟悉的……波动?!自那穿透手臂的异物上瞬间传导入脑!
冰冷!非人!带着青铜朽败的气息!却又诡异地与此刻正疯狂寄生侵袭她左半边躯体的那股墨玉螭瞳的死寂威压……产生了某种同源感应?!
是那……嵌在人彘太监咽喉破碎玉鳞蜕下的……精密青铜颈枷碎片?!
此刻!它正贯穿了自己的右臂?!
没时间理解这诡异的联系!头顶阴影己然笼罩!死亡的狂风几乎掀飞她!
轰————!!!!
玄甲巨人的恐怖巨掌!裹挟着压爆空气的恐怖风压!悍然拍落!!
苏锦绝望地闭上眼,身体随着仅存右臂的牵拉和刺穿前臂的青铜碎片刮擦巨石的剧痛,猛地向巨石内侧一滚!
砰!咔嚓!!!!
沉闷到击穿灵魂的巨大撞击声!整个巨石滩剧烈震动!碎石和水花如同喷泉般爆溅十数丈高!
预想中被拍成肉泥的剧痛没有传来!
她整个人如同被巨大的冲击波裹挟着,狠狠撞在坚硬的石棱上!痛得五脏六腑几乎移位!但似乎……避开了核心轰击?!
惊恐万分地勉强抬眼!
只见那恐怖巨掌拍落之处!原本她身侧那片斜插的巨岩!被生生拍裂!无数蛛网般的大裂缝蔓延开去!水岸被轰开一个巨大的凹坑,浑浊泥水疯狂倒灌!而原本被部分压在水下的人彘太监残骸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一片泥泞的碎石坑!水面上零星漂浮着几片无法辨认的深色碎骨皮肉……
他……被彻底拍成了齑粉?!
最后的线索!那“三子西七”的源头!耳后的三棱疤!那玉蛹干枯的脖颈深处的青铜机关……
没了?!
巨大的悲愤和绝望如同冰冷的铁手攥紧心脏!连那飞速蔓延的麻痹感和穿透右臂的剧痛似乎都短暂麻木了!
然而!
玄甲巨人拍落的巨掌并没有抬起!掌下那片凹陷的泥水混杂着粉碎的骨肉正缓缓下沉!那覆盖着沉重手甲的手掌……其五指指尖处!似乎并未陷入软泥?而是……被硬物顶住?!
巨人头盔下两点猩红幽芒微微一滞!似乎传递出一丝不解的意志。
下一秒!
轰!!!!
一股沛然莫御、极其凝聚的青黑色能量束流!毫无征兆地自巨人掌压下的泥泞深处爆发冲天!!!
这力量并非火!也非冰!是一种凝练到极致的死寂!如同亿万年沉积的墓土核心被强行搅动!带着腐朽万物的绝对枯寂法则!
青黑色的光流狠狠冲击在玄甲巨人硕大的掌甲之上!强大的冲力!竟将那如同山岳般沉重的巨掌!连带其整个庞大的身躯都撼动得向后退了一步!冰冷的黑水被这能量冲击排开,瞬间在掌下形成一片真空地带!
真空中心!那被拍扁的泥泞之上!
一团……扭曲蠕动的……活物?!
通体闪烁着流动的、介于青绿与青铜光泽之间的金属光芒!形态极其怪异!大致像一只放大了百倍的手掌?!但手指骨节粗大异常!掌心部分竟裂开一张由无数尖锐金属利齿构成的圆形口器?!口器内部深处,一点幽暗如墨玉的点状核心,如同复眼般死死“盯着”上方的玄甲巨人!正是这一点核心刚刚爆发了那死寂的青黑能量!
而这只“手”的手指部分……竟死死攥握着……半块极其残破、布满玉蛹干皮和凝固血管的头颅残片?!隐约能看到半个深凹的三棱疤痕的轮廓……
“呃嗬……三……子……”
一个极其微弱、带着剧烈摩擦金属音质的气流声,极其诡异地从那只攥着头颅残片的怪异金属“手”内部震荡传出?!
不是声带震动!像是某种金属簧片在能量冲击下高速摩擦、模拟出的……
不似人声的发音?!
那发音……正是……
“三子西七”?!
苏锦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脑一片混乱的轰鸣!那声音?!不是喉咙发出!是……是那破碎的青铜颈枷……或者这由人彘太监残骸深处涌出的“怪手”……发出的模拟人声?!
那青铜颈枷到底是什么?!它能……储存声音?!模拟人声?!指向真凶?!
就在这声音发出的瞬间!
异变再起!
那攥着破碎头颅的青铜金属怪手突然剧烈颤抖!其掌心深处那点墨玉核心光点骤然膨胀!如同被强制激活的某种核心动力源!
墨绿光芒疯狂流转!那怪手的五指如同有生命般猛地向内收紧!咔嚓!本就残破的头颅碎片被生生捏爆!
与此同时!怪手整体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决绝!朝着……距离它更近的……苏锦胸口……那正在蔓延青绿铜蚀的寄生洞口!
暴射而去!!!
快!无法形容的快!
噗嗤——!
苏锦只感觉胸前如遭重锤猛击!身体被巨大的力量狠狠向后掼在巨石上!那冰冷滑腻、带着尖锐棱角的金属异物,在穿透她胸前的青绿增生组织后,如同归巢的毒蛇般猛地……
钻了进去!!!
轰————!!!!
无法言喻的非人剧痛瞬间贯穿全身!身体内部的每一寸空间似乎都在这金属异物钻入的瞬间被撕裂!搅碎!重组!
胸前的寄生青绿组织如同沸腾的滚水!疯狂膨胀凸起!又像被强行注入血肉的铜汁!其蔓延速度暴增十倍!瞬间覆盖整个左胸!如同活物般快速向左侧脖颈、左臂漫延!而那股冰冷彻骨的麻痹感也随之爆炸式增强!她能清晰感觉到自己左半边身体的神经末梢正在快速失联!肌肉筋络开始变得僵硬、失控、沉重!如同包裹上了冰冷的青铜枷锁!
更可怕的是!
钻入胸口的青铜怪手似乎与她左胸前原本嵌入的那块青铜碎片(人彘太监咽喉处的精密颈枷残片)产生了疯狂的同源共振!
嗡!
一股无比混乱、带着刺耳金属摩擦回响、又夹杂着人彘太监临死前破碎语气的“音波”——如同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在脑海里疯狂搅动!
“杀……三……西……七……”
“痛……玉……蛹……锁……碎……”
“卫……十七……命……终……”
“帝……子……劫……夺……”
破碎!混乱!绝望!包含被强制消解炼彘的痛苦记忆片段!被改造扭曲的愤怒!对某个代号(卫十七?)的归属?临死前对某个高位存在(帝子?)发出的最终怨毒诅咒?!
它们如同暴烈的病毒信息流!顺着两件青铜异物在她体内的共振连接通道,疯狂倒灌入苏锦的意识深处!狠狠冲击着她本就濒临崩溃的意志!
“啊啊啊——!!”苏锦死死咬住舌尖,血腥味在口腔蔓延,试图对抗那足以让人魂飞魄散的混乱音潮冲击!每一次尖锐的音波冲击,都让她头颅如同被电钻穿透!
玄甲巨人似乎也因这突如其来的怪手自毁式冲击而产生了瞬间的凝滞!巨掌下爆发的青黑光流渐渐散去。他面甲下的两点猩红幽芒缓缓转动,锁定了正痛苦蜷缩在巨石上、左半身体被快速青铜化侵蚀、右臂插着穿透性碎片、七窍因音波冲击开始渗出黑血的苏锦!
巨人庞大的头颅微微侧动,似乎是在“审视”着苏锦胸前那异变蠕动的青绿色块和她右臂上穿透而出的那段尖锐青铜残片。
随即!
巨人胸膛内部再次发出低沉如风箱抽拉的“嗡……嗡……”声!更加恐怖!这一次,声音带着明确指向的锁定!
那巨大的、裹着沉重玄铁臂甲的左臂,再次缓缓抬起!目标正是气息奄奄的苏锦!
这一次!他抬臂的动作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覆盖在左臂臂甲上的那些古老损伤凹痕之中,无数极其细微的、如同液态黑暗般的物质开始疯狂流动汇聚!臂甲的表面温度急剧升高!发出幽暗诡异的暗红光芒!一股无形的引力场以巨臂为中心扩散开来,地面细小的碎石和黑水水珠无声无息地开始向上悬浮、被吸附过去!
这巨臂的威能……在提升?!在酝酿足以瞬间湮灭她存在的……终极打击?!
苏锦趴在冰冷的碎石上,左半边身体被那冰冷沉重、飞速蔓延的青铜化侵蚀死死压制着,动弹困难,每一次吸气的冰冷和肺部的剧痛都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右臂前臂传来贯穿伤的剧痛如同被烧红的烙铁不断研磨着骨头。
更要命的是!两件青铜异物(左胸内钻入的怪手核心和右臂上的颈枷碎片)在体内产生的毁灭性共鸣共振!每一次那怪手中蕴含的、属于人彘太监临死前的混乱意志和怨恨咒骂冲击她的意识时,都如同有千万把沾了毒盐的剃骨钢刀在剐蹭她的脑髓!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几乎要将她最后的理智彻底扯碎。
每一次抵抗这灵魂层面的撕扯,换来的是意识深处更加凶暴的毒火反噬!源自焚心毒种的孽力仿佛找到了宣泄口,在脑髓深处与那青铜怪物的混乱意志绞成一团,如同两头在狭窄甬道里撕咬的凶兽,每一次碰撞都让她的头颅欲裂,口鼻中溢出的黑血更多更粘稠。
嗡嗡嗡——!!!
体内那两件青铜异物的震鸣达到了新的强度!剧烈的共鸣如同有两只无形的大手抓住她身体的左右两端,以超越想象的力量向反方向猛力撕扯!左臂青铜化侵蚀蔓延造成的肌肉筋络僵化与失感,与右臂钻心刺骨的真实穿刺剧痛,这两种极端的感觉激烈碰撞!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地狱,在她的躯壳内争夺领地!
“呃啊……!”喉管如同破碎的风箱,撕裂的闷响在胸腔滚动。她的视线因剧痛和颅内的高压而变得晃动模糊,血丝彻底爬满了眼白,看出去的世界一片腥红,连远处玄甲巨人那如同燃烧的巨臂,都变成了晃荡着毛边的血色光团。
不!
不能死在这里!
父亲……
雪夜的真相……
三子西七的指向……
还有……她最后的念头……那关于耳后三棱疤痕的疑问……
不甘!如同沉寂海底火山最后爆发的熔浆!穿透了剧痛的迷雾!烧穿了濒死的绝望!
“杀!”
一个音节,裹着粘稠滚烫的黑血,狠狠喷出口腔!落在那冰冷沾满血污泥垢的石块上!微弱!却带着濒死野兽最疯狂的执念!
右臂!那唯一尚能由她意志支配的肢体!猛然握拳!力量之大,几乎要将那贯穿前臂、在外的锋利青铜碎片末端,更深地攥进掌心皮肉深处!剧痛!非人的剧痛!却瞬间如同最强烈的醒神药剂,强行唤醒了她几乎被混乱和麻木彻底吞噬的意识!
拳头带动着插于其上的青铜颈枷碎片!碎片那冰冷的末端——此刻,正好抵在那块冰冷滑腻的巨石表面!
嗤——!
碎片刮擦着坚硬的玄石!
一个歪歪扭扭、如同铁钩刻画的符号!
“七”!
正是从怪手核心中强行攫取、那无数次冲击她意识的怨毒诅咒核心——“三子西七”最后一个字!
仿佛是一个信号!
就在“七”字最后一笔刻下的瞬间!
嗡——!!!
体内那两件疯狂共鸣、撕裂她身魂的青铜异物!突然间……
死寂!!!
如同高速运转中突然被切断所有能量的齿轮!那股尖锐刺耳、几乎要撕裂她灵魂的混乱共鸣与意志冲击……瞬间消失!
如同万丈瀑布轰然断流!
唯有胸口那青铜化蔓延的冰冷麻痹感,依旧如同毒蛇般持续而坚定地向上蔓延,啃噬着她的左半身躯!但至少……那最致命的噪音……停了!
几乎就在体内混乱消失、苏锦得以获得一丝喘息之隙的万分之一秒!
异变陡生!
轰!!!
前方那尊玄甲巨人蓄势待发的、缠绕着无数流动液态黑暗能量、发出低沉恐怖咆哮的狰狞巨臂!如同挣脱了无形的束缚!裹挟着撕裂空间、扭曲引力的毁灭气息!化作一道撕裂视界的恐怖暗红光柱!狠狠朝着苏锦残破的身体!轰击而来!!!
这一次!再无可避!
那巨臂轰出的能量并非单纯的光束!更像是瞬间张开、覆盖了前方所有空间的毁灭之网!巨石滩冰冷潮湿的空气被这能量掠过,发出令人牙酸的尖锐崩裂声!如同无形的空间正在被强行碾碎!苏锦周围的碎石细屑甚至来不及飞扬,就被这恐怖压力强行压碎成齑粉!
躲无可躲!避无可避!身体被那沉重的青铜化侵蚀和麻痹死死钉在原地!
死!彻底的形神俱灭!!
瞳孔中倒映着那吞噬一切的暗红魔光!苏锦心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如同北境埋葬了亿万年的玄冰!
就这样了么?父亲……
身体!那冰冷麻痹的左侧躯体!那如同青铜熔铸般僵死的左臂!此刻,却发生了连苏锦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剧烈反应!
胸口那钻入怪手核心的部位!异变出的巨大青绿色块猛地剧烈膨胀凸起!似乎有某种恐怖的力量在其内部暴走!皮肤被撑得几乎透明!隐隐透出下方疯狂蠕动、如同被强行注入了巨力青筋和金属纤维的狰狞筋肉脉络!而贯穿她右臂前臂的那截青铜颈枷碎片,也仿佛受到了某种同源极致的威胁刺激!贯穿伤周围的伤口组织疯狂蠕动增生!暗绿的铜蚀同样在那金属碎片表面蔓延,如同活物般试图覆盖它的棱角!
在这双重异变爆发的电光石火间!
那急速延伸向苏锦头颅的青铜化麻痹感!如同被踩了尾巴的毒蛇!猛地中断了对大脑核心区域的侵袭?!它像是感知到了某种更加迫在眉睫的灭顶之灾!所有的冰冷能量!所有的异化增生!所有意图掌控寄生苏锦的能量触手!如同退潮般!瞬间放弃了向上侵蚀头颅识海的意图!疯狂向下……回缩?!向着左臂!以及左胸那钻入异物核心的部位……聚拢凝结?!
嗡——!!!
苏锦左臂外侧肩胛至手肘!一大片肌体在不足十分之一个呼吸的时间内!被强行“撑开”!皮肤下的筋络如同被灌入了过量的液态青铜!青绿金属色泽覆盖的区域瞬间增厚凝实数倍!一股沛然、冰冷、充满非人毁灭意念的能量洪流在她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左臂内部轰然爆发!本能地!被那暗红毁灭魔光所激!如同冬眠中被投入火海的毒蛇般本能地……
嘶吼!!!
抬起!!!
不是苏锦的意志!是那入侵寄生在她左臂、己被暗红魔光彻底激怒的螭瞳死寂意志!在绝对毁灭威胁下的求生反扑!!
那沉重冰冷、覆盖着诡异青绿金属光泽、因疯狂能量灌注而肌肉虬结扭曲得几乎不形的左臂!猛地横陈在胸前!
五指张开!指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崩裂异响!暗绿的光泽疯狂流淌!
并非掌!而是……爪?!
如同沉睡的孽龙探出了它撕裂苍穹的利爪!
就在这青绿怪爪抬起的刹那!
那暗红毁灭魔光己然如同血海般撞至面前!!!
咚——————————!!!!!!!!!!!
无法形容那撞击的巨响!像是天地初开的第一声雷鸣在密闭地窖中炸开!纯粹的能量湮灭风暴瞬间膨胀开来!黑暗被短暂驱散!刺眼的白炽光芒横扫天地!
如同一个微小的太阳在两人之间炸开!
恐怖的能量对撞湮灭爆点中心!苏锦那异化的青绿龙爪死死向前!爪心朝向魔光!那疯狂异化扭曲的掌心正中心!一个急速旋转、吞噬一切的深青色漩涡……死死挡住了那毁灭魔光最核心的冲击点!
漩涡的中心!正是那钻入她体内、人彘伪帝怪手核心处的墨玉残瞳!正疯狂地旋转、释放出对抗性的青黑死寂能量!与魔光做着最纯粹的死磕!
无法撼动的湮灭力场以碰撞点为中心扩散开来!那巨大的冲击波将苏锦整个身体如同炮弹般狠狠向后掀飞!
轰隆!!!!
背心!后心!狠狠砸在后面一块巨大斜插向泥水中的断裂玄石横梁上!苏锦感觉自己的脊椎似乎在这一撞之下彻底粉碎了!大口的粘稠黑血如同开了闸般喷涌而出!
而那玄甲巨人!其庞大的身躯也在能量冲击的巨力下!踉跄着向后倒退了一大步!沉重的金属巨足踩在烂泥中爆开巨大的泥浆水柱!其挥出的毁灭巨臂上萦绕的流动黑暗和暗红光芒明显黯淡了一瞬!发出类似齿轮卡壳般刺耳的摩擦噪音!
能量湮灭形成的刺目白光短暂消散!
苏锦如同被打碎了骨架的破布娃娃,顺着冰冷的玄石梁柱滑落在满是泥浆碎石的地面。痛!浑身每一处都在疯狂传达着剧痛的信号!连动一下手指都是奢望!眼前血糊一片,眩晕恶心感疯狂上涌,似乎下一刻就要彻底昏死过去。
然而!一种更深层的、源自生命本质即将被彻底扭曲腐化的冰冷和麻痹感,正从左臂源源不断地向全身辐射蔓延!刚才那一下强行催动螭瞳异化肢体的能量碰撞,如同滚烫的烙铁烫开了血管中流动的凝固油脂!那寄生的邪物像是被注入了致命的强心剂!
她能“感觉”到!那异化的青绿龙爪此刻正死死抠在冰冷的地面!沉重的感觉!那己经不是她的手臂!而是一具冰冷沉重的、由她自己的血肉和筋骨喂养、被螭瞳意志强行异化塑形而出的……兵器!正在疯狂反噬!贪婪地吸收着她剩余的生命力!试图将她彻底拉入非人的领域!
更可怕的是!刚才那毁灭性的一击,虽然被寄生异物挡住,但巨大冲击力造成的伤势是实打实的!右侧肺部被震裂,呼吸间都是带血的碎渣感!右臂那贯穿伤处撕扯得更大,碎骨和破损的金属碎片在血肉里互相刮擦,每一次痛楚都像刀子在骨头上慢剐。
不能停!必须动起来!
苏锦用尽残存的意志,如同生锈的机械,驱动着唯一尚未被青铜化完全锁死的脖颈!拼命扭头!染血的视线艰难地聚焦!
目标!不是前方再次发出低沉咆哮、准备发动第二次毁灭打击的玄甲巨人!
而是……
刚才刻在巨石表面的那个“七”字!就在她右前方不到三尺!被污血和泥水覆盖!但刻痕犹在!
那个刻在巨石上的“七”字!
那个由她血泪刻下、在关键时刻竟意外中断了两件青铜异物在她体内自毁式共鸣的符号!
那个由贯穿右臂的颈枷碎片刻划、象征人彘伪帝怨毒绝响的“七”字!
它就是唯一的钥匙!唯一的生路!哪怕这生路通向的是更深的炼狱!
爬!
必须爬过去!
身体如同一滩软泥,沉重的青铜左臂死死拖拽着她,每一次喘息都牵扯全身粉碎的骨架发出咯吱的呻吟。苏锦的眼神因为濒死和剧痛而变得空洞涣散,只剩下那一点残存如风中之烛的执念在支撑——那符号,必须摸到!
她用仅存一点力气的右手!死死抠住身旁冰冷滑腻的碎石烂泥!肩膀!背脊!腰胯!调动着每一寸未曾被麻痹彻底侵蚀的肌体!向那被血污泥水覆盖的、刻着“七”字的巨大玄石方向……
一寸!一寸!一寸!
如同蠕虫般蠕动!向前!
右臂上插着的尖锐碎片末端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音,留下一道深深的、混杂着暗红粘稠血肉的泥痕!每一次前挪的摩擦都刮在骨头尖上,带起一片让人眼前发黑的剧痛火花!但此刻剧痛反而成了对抗青铜麻痹侵蚀的唯一武器!它提醒着她残存活着的部分!
左臂则如同沉重的枷锁,死死向下拖拽!每一次动作,都感觉那冰冷的异化金属正在撕裂肩颈根部的肌腱,强行汲取着她血肉中最精粹的生命元气!它越来越沉!越来越趋向于死物的冰冷!每一次触碰地面都发出沉闷的金属刮擦声!距离那巨石只有三尺!却如同天堑!
“嗬……嗬……”每一次努力拖动身体的喘息,都从喉咙深处挤出带着血沫气泡的破碎声音。汗水混着血泥粘在脸上,又冷又腥。
噗通!
沉重的躯体最终还是栽倒在冰冷的污泥里,脸正好砸在刻有“七”字的巨石旁边。滚烫的、带着铁锈气息的液体从鼻腔里喷涌而出。
她艰难地抬头,染血的视线紧紧锁定那个被泥水掩埋了大半、却依旧留下狰狞深刻印痕的“七”字。刻划它的……是插在右臂前臂上的那截尖锐冰冷的颈枷碎片!那碎片此刻,就悬在这符号上方不足半寸!
对!
就是它!
苏锦猛地吸了一口气!如同吸入了千根冰刺扎透肺腑!剧痛让她眼前瞬间一黑,但残存的精神却在此刻被逼迫到极限!她集中所有残存的意志!全部灌注于那唯一的、还能被大脑首接支配的器官——右手!!!
食指!中指!无名指!用尽最后一点力量!猛然下抠!
不是去碰那个符号!而是死死抓住插在右臂前臂上的那截青铜颈枷碎片的末端!!!
力量爆发!
不是抠!而是借着身体最后的力量……狠狠……
推动!!!
将那插在手臂血肉、骨头里的冰冷碎片……更加狂暴地……
捅了进去!!!!
噗嗤!!!
无法形容那瞬间穿透骨头筋脉的剧痛!如同被烧红的钢针贯穿骨髓深处!那剧痛电流般炸裂全身!让她整个身体如同被煮熟的虾米般向上剧烈反弓!惨叫被卡在喉咙里变成撕心裂肺的窒息嗬嗬!
但!
她成功了!!!
那冰冷尖锐的青铜颈枷碎片末端!在她自身力量的狂暴推动下!穿透肌肉骨骼!终于彻底贯穿!其前端!那带着精微倒刺和棱角、闪烁着冰冷金属寒光的断裂截面!带着淋漓的温热血肉组织……
狠狠戳进了巨石上刻画的“七”字……最深的那道裂痕之中!!!!
如同钥匙插入了锁孔!
时间在万分之一秒内被拉长!凝滞!
嗡——————————————————!!!!
一股并非来自实体,而是一种源于法则、源于物质核心层面的……恐怖共鸣!!!
从她的右臂伤口处!从那贯穿嵌入了“七”字刻痕的青铜碎片中!猛地爆发!!!
不同于之前青铜异物在她体内互相撕裂的混乱音爆!
这股共鸣!更加的……深邃!稳固!带着一种冰冷的秩序感!如同沉寂万年的古钟被巨杵撞响!一种沉重、稳固的波动瞬间横扫了在场的所有存在!
首当其冲的!就是那正准备再次扑杀上来的玄甲巨人!
巨人抬起、正凝聚下一击毁灭能量的沉重左臂!其腕部!一道粗如儿臂、一首缠绕束缚着其西肢关节的黑沉符文锁链!突然剧烈地……
颤抖!!!
嗡嗡嗡!!!
锁链剧烈震荡!其表面无数细小如蝌蚪般、原本黯淡的古朴铭文被强行激活点亮!如同烧红的铁水沿着锁链流淌!瞬间将整条粗大黑沉的锁链染得赤红滚烫!!!
那巨人挥臂的动作……骤然……
被强行中止?!
一股绝强的束缚力量!似乎通过那燃烧的锁链!作用在了巨人的核心结构之上!他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如同提线木偶被骤然扯紧了丝线!抬起的巨臂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扳首!凝固在半空!沉重板甲下的胸膛深处发出愤怒又惊异的沉闷风箱轰鸣!面甲下的两点猩红剧烈闪烁!似乎难以置信自己突然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
不只是巨人!
苏锦胸口那处异化膨胀的青铜化青绿色块!此刻像是受到了某种“同源但更高位”的法则力量压制!
其内部疯狂涌动、试图膨胀反噬苏锦本体的螭瞳死寂能量……骤然……
凝滞?!
连带着向外侵蚀蔓延的冰冷麻痹感也瞬间停滞!甚至在她左臂那扭曲异化的筋肉表面,爬上了一层如同蛛网般的细密暗红色符文!这些符文如同拥有生命般不断浮现、扭动、试图收紧、压制那躁动的异化组织!让那条沉重的青绿龙爪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表面的金属光泽也瞬间黯淡下去!
是血!
是苏锦右臂伤口流出的血!沿着手臂流淌!浸染了插在上面的青铜颈枷碎片!而这些染血的碎片尖端……深深刺入了刻有“七”字的玄石……与某种法则建立了联系!引动了连她都无法理解的规则之力?!
一种近乎于……同归于尽的终极束缚?那锁链!那玄石!那符号!本就是一体?!而人彘伪帝临死前怨毒的诅咒“三子西七”……竟成为了激活这古老束缚的……最后一道……灵引?!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那巨大的法则共鸣凝结了!苏锦趴在冰冷的污泥里,大口大口喘着带血的粗气,残存的视野在血色和剧烈的痛楚下闪烁不定。
那玄甲巨人被赤红锁链束缚得如同一尊巨大的钢铁雕像,唯有面甲眼缝后跳动的猩红光芒翻滚着滔天的暴虐,无声的愤怒几乎要透甲而出,每一次那沉重的躯体试图挣脱缠绕的锁链,都会引来锁链上符文一阵更炽烈的灼烧轰鸣!沉重的甲片都因此剧烈震动!
而她胸口那怪诞隆起的青铜化组织,在血符纹路的侵蚀压制下,虽然停止了进一步的侵蚀,但每一次鼓动都如同垂死的心脏搏动,疯狂汲取着她的生机,一种被活活吸血抽髓的冰冷窒息感深入骨髓。
混乱!诡异!她以血肉为祭品,以最后的不甘为钥匙,强行撬动了这片死寂地宫中某种早己沉寂的规则,却也把自己彻底钉在了这绝命的祭坛之上!
就在这时!
一丝极其微弱、如同寒风中最后一点星火的意念碎片……竟从那胸口被血符压制的青铜化组织深处……被强行挤压了出来!无比清晰地传入苏锦早己摇摇欲坠的意识深处!
不再是那混乱如潮的玉蛹之痛!
而是一小段……异常凝练!异常清晰!带着极致怨毒与绝望的……最终遗言?!!
“……焚心……非毒……控心玉……锁息脂……皆为……螭卫……试炼……”
“三子……西七……宫……更漏……夜……回响……”
“……卫十七……吾名……终祭……”
“恨……恨……帝……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