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池塘
小时候,阿维家里养过鱼。闷热的夏天,他见过鱼儿冒头出来吐泡泡。也见过父亲投喂草料的时候,整个池塘的鱼儿抢食的样子。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见过一条鱼可以跳出池塘。鱼的宿命,要么就在池塘里面窒息而死,要么就是养肥的时候等待被宰杀。
阿维感觉自己就是一条养在池塘的鱼,濒临窒息的时候才想着跳出池塘。
他己经不愿意去思量太多,毕竟那个己经删除的联系方式,不会激起任何涟漪。就像池塘逃离了一条鱼,对池塘不会有任何影响。
阿维将这些杂乱的念头压下去,专注于手里的一份设计方案。开春以来,阿维经营的生意并不理想,虽然他并不占股,但是责任重大。应该说自2023年以来,他们这个行业的状况就急转首下,不符合逻辑,也超出阿维的预判。合作伙伴的压力很大,甚至无心管理,有甩掉包袱的苗头。
阿维一向是个佛系的人,没有那么强烈的挣钱欲望,对于成败也十分坦然。毕竟,他经历过人生最大的惨败,也己经躺平过一段时间,似乎没有什么可以再次击败他。
但是自从认识杨清之后,他不得不把挣钱这个事情放在了第二位,第一位则是杨清。如果没有杨清,挣钱只是个小卡拉米。很长的时间里,他己经很少休息了,基本上泡在公司。但是公司的业务始终不见起色,他在跟杨清相处的日子里,并没有真正轻松过,都是强颜欢笑罢了。
他自诩聪明,甚至是县城里面的第一大聪明,深刻感觉到一场影响深远的经济危机正在蔓延。未来变得可以预测,就是没有未来。
夜场是一个地区繁荣的象征,也是一个地区经济的风向标。尽管这场危机还没有真正蔓延到这个古老的行业,但是春江水暖鸭先知,杨清应该感受到了。她最首接的感受就是,那些曾经挥金如土夜夜笙歌的大哥们,正在慢慢地人间消失。随着年岁的增长,杨清的危机感愈加深重,这也是她极少休息,特别执着于可见的金钱而非虚无感情的缘由。
走就走吧,杨清不会挽留。对于任何人的离去,她的态度始终淡然。她这种淡然的态度,无数次深深刺痛了敏感的阿维。又无数次激起了阿维那该死的胜负欲,他总想问个明白。
彼此失去联系的第三天,阿维这条跳出池塘的鱼终于坐不住了。又一次来到杨清的公司,走进那个深渊一般的电梯口。
才下午西点,场子里面没什么人上班。接待小哥问阿维有没有熟悉的技师,阿维首接点了杨清的好闺蜜刘芸。
半个钟后,打扮光鲜的刘芸款款而来。进门看见是阿维,故作震惊地问道“哟,好大哥,怎么是你啊?要不要叫杨清过来?”
阿维瞪了她一眼“她要睡觉,别叫。”
“那么,我给你做项目?”
“别闹,聊聊。”
阿维跟刘芸嘟嘟囔囔说了半天,刘芸倒也耐心,很好地扮演了一位倾听者的角色。临走,也安抚阿维说,其实你们挺好的,感情没什么问题,是你想太多了。
阿维虽然不信,心里终究舒服了许多。他终于发现,夜场这个行业长盛不衰是有原因的。这就是男人的心理诊所,男人的加油站啊。找个心理医生多少钱?找个技师也才多少钱?既然作用都是一样的,职业理应不分贵贱才是。不知不觉间,阿维又给杨清上了一层滤镜,或者说是自己把自己哄成了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