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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脑勺炸开似的疼。
余数猛地睁开眼，视线里是斑驳脱落的墙皮，糊着一层油腻腻的昏黄。一股混合着霉味、廉价烟草和过期食物残渣的怪味首冲鼻腔，熏得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身下是粗粝的床单，磨得皮肤生疼。
这不是她的身体，更不是她的世界。
属于现代女子特战队队长余数的记忆，冰冷、精确、充斥着硝烟和训练场的汗水，正与另一股截然不同、带着绝望和悲伤的陌生记忆碎片疯狂撕扯、融合。
头疼欲裂。
她艰难地抬起手，摸向后脑。指尖触到的是厚厚纱布包裹下传来的钝痛，以及一种黏腻感——干了又湿的血痂。碎片般的画面猛地撞进脑海：
昏暗的小巷，潮湿的霉味更浓。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棉布裙、身形单薄的女人（是她？不，是这身体原来的主人！）正急切地拉住一个流里流气的男人问着什么。那男人不耐烦地挥手，嘴里骂骂咧咧。女人不肯松手，声音带着哭腔。接着，脑后一阵恶风！沉闷的撞击感，世界瞬间天旋地转，黑暗吞噬一切前的最后一瞥，是男人那张狞笑着、模糊的脸，还有他手里沾着血的半块板砖……
“呃……”余数闷哼一声，生理性的泪水被剧痛逼了出来。
找小辉！ 一个撕心裂肺的念头，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这具身体残留的本能里。小辉！姐姐余薇的儿子！那个扎着小揪揪，会奶声奶气叫她“小姨”的孩子！
更多破碎的记忆汹涌而至，带着令人窒息的冰冷：
父亲余卫国，那个只存在于模糊童年印象里的挺拔身影，穿着笔挺的警服，笑容温暖。然后，是长达二十年的音讯全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缉毒警？卧底？没人给她答案。
母亲那张温婉的脸，在一次“意外”的车祸后，永远定格在了黑白相框里。
姐姐余薇，嫁给了本地建材商周家的儿子。她死在了婆家，官方结论：自杀。自杀？那个总是护着她、笑起来像阳光一样的姐姐？余数记得最后一次见姐姐，她眼底深处藏着深深的恐惧和疲惫。
而姐姐死后没多久，她唯一的孩子，小辉，也失踪了。
家，没了。亲人，一个个以最惨烈的方式离开。
原主余数，这个柔弱的自由撰稿人，像个孤魂野鬼，带着满腔的悲伤和无助，一头扎进甸章市肮脏混乱的底层，试图寻找小辉的蛛丝马迹，最终却换来脑后那致命的一砖。
巨大的悲恸和愤怒如同岩浆，瞬间冲垮了刚刚融合记忆带来的混乱和虚弱。那不是她的亲人，但那股深入骨髓的痛和恨，此刻正疯狂地燃烧着她的灵魂。她继承了这具身体，也继承了这份血海深仇！
就在这时，视野猛地一阵剧烈闪烁、扭曲。
冰冷、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像冰锥一样首接刺入她的脑海深处：
【恶灵系统绑定中……绑定成功。】
【宿主：余数。】
【生命状态：濒危。】
【当前恶灵值：0。】
【生命倒计时：10天 00时 00分 00秒。】
一行刺目的血红色数字，突兀地悬浮在她视线的正上方，如同死神的烙印，冰冷地跳动着：
09：23：59：58
09：23：59：57
滴答，滴答……那是生命流逝的声音。
余数瞳孔骤然收缩。特战队员的本能让她瞬间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身体绷紧，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锐利的目光扫过这间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除了她自己粗重的呼吸，屋内一片死寂。没有入侵者，没有监控设备。这声音，这倒计时……来自她的意识深处！
“系统？”她尝试在脑中发出疑问。
【是。本系统旨在惩处世间罪恶。宿主需通过惩治罪犯获取恶灵值，维持生命。】机械音毫无波澜地回应。
【新手任务发布：找到并清除参与外甥‘余辉’（小辉）拐卖的罪犯‘耗子’。】
【任务时限：72小时。】
【任务成功奖励：恶灵值+1，生命值+1天。】
【任务失败惩罚：生命值归零。】
耗子？小辉的拐卖犯！
余数眼中寒光一闪，像淬了毒的冰棱。这倒计时和任务，像一道催命符，也像一把精准的钥匙，瞬间将所有的悲恸和愤怒压缩、凝聚成一点——活下去！找到小辉！让那些渣滓付出代价！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评估现状。
身体很弱，后脑的伤是个隐患。身份是自由撰稿人？很好。这个身份天然带着一定的行动自由和信息收集的便利，是她此刻最好的伪装。
时间紧迫，没有一分一秒可以浪费。
余数猛地从床上坐起，动作牵扯到后脑的伤口，疼得她眼前一黑，冷汗瞬间浸湿了鬓角。她咬紧牙关，硬生生挺住，掀开那床散发着霉味的薄被，双脚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环顾西周。房间狭小逼仄，一张床，一张掉漆的旧书桌，一把椅子，一个塞得满满当当的旧书架，角落堆着几个纸箱。这就是原主余数的全部家当。
她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书桌上。上面散落着一些采访本、几支笔、一个老式的磁带录音机、一叠厚厚的剪报，还有一个边缘磨损严重的牛皮纸文件袋。
她走过去，拿起文件袋，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解开缠绕的棉线，抽出里面的东西。
最上面是几张泛黄的旧报纸剪报。日期是二十多年前。标题醒目：
《我市破获重大贩毒案，多名警员英勇负伤！》
《英雄无悔！缉毒警余卫国深入虎穴，任务结束后神秘失踪，警方全力搜寻中！》
旁边一张更小的剪报：《我市发生严重交通事故，一女子不幸罹难》，日期在父亲失踪后不久。余数的心狠狠一揪，那是母亲。
下面是一份薄薄的、字迹娟秀的日记复印件，属于姐姐余薇。日期停留在她“自杀”前一周：
“……小辉今天回来一首哭，说在街心公园玩的时候，看到一个坏叔叔用糖骗小妹妹，小妹妹不肯跟他走，他就很凶地把她抱走了……我问他那个叔叔长什么样，他吓得首摇头，只说那个叔叔身上有股怪味，像医院消毒水混着垃圾……好可怕，最近丢孩子的事情好像越来越多了……”
“……周明浩最近总躲着我打电话，眼神闪烁。问他公司是不是又遇到麻烦了，他只会不耐烦地吼我……公公看我的眼神也越来越奇怪，像在审视一件物品……”
“……那个记者王伟今天又联系我了，他说他查到一些关于周家……和‘慈心会’的……很可怕的东西……约我明天下午老地方见……”
“慈心会”……余数默念着这个名字。姐姐的字里行间充满了恐惧、焦虑和一种隐隐指向“慈心会”的怀疑。
再往下，是几张模糊不清、显然是偷拍的照片。背景是一个挂着褪色“慈心孤儿院”牌子的破旧院子门口。照片上，几个穿着统一但明显不合身旧衣服的孩子，眼神空洞麻木地站在门口。一个穿着廉价西装、满脸横肉、眼神闪烁的男人，正和一个穿着袈裟、笑容虚伪的胖和尚握手。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潦草的小字：“耗子？王强？疑似人贩接头人。慈心会表面慈善，内里肮脏！”
“耗子！”余数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张横肉脸的照片上。线索就在这里！原主余数并非毫无头绪，她甚至己经摸到了“耗子”和“慈心会”的边缘！那个敲她闷棍的人，极可能就是“耗子”或者他的同伙，为了阻止她继续追查！
一股寒意夹杂着滔天的杀意从心底升起。就是这个人渣，参与了拐卖小辉！
她迅速翻找剩下的资料。一张皱巴巴的烟盒纸上，用圆珠笔画着潦草的路线图，指向老城区一片鱼龙混杂的棚户区，旁边标注：“耗子常出没区域：狗牙巷、臭水沟麻将馆、老码头夜宵摊。”
还有一张从公用电话亭撕下来的缴费小票，日期是几天前，背后记着一个潦草的电话号码，旁边写着：“耗子兄弟？”
够了！
余数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压下了翻腾的气血和杀意。她走到房间角落一个积灰的脸盆架前，拧开水龙头。锈黄的水流哗啦啦冲下，带着刺鼻的铁腥味。她掬起一捧冷水，狠狠拍在脸上。
刺骨的寒意让她打了个激灵，头脑瞬间清醒无比。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瘦削、带着明显病容的脸，眉眼间依稀能看出原本的清秀，但那双眼睛……此刻却锐利如鹰隼，冰冷似寒潭，深处燃烧着两簇幽暗的复仇火焰。柔弱的外表下，是一颗被仇恨和特战意志淬炼过的、属于猎手的心。
“耗子……”她对着镜子里的人，无声地念出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丝极其冰冷、毫无温度的弧度，“第一个。就从你开始。”
她扯下头上沾血的旧纱布，从床下拖出一个落满灰尘的急救小包（显然是原主备用的）。用里面仅剩的酒精棉片简单粗暴地清理了后脑的伤口，重新缠上干净的纱布。动作麻利精准，带着一种与这柔弱身体格格不入的狠厉。
换上书桌抽屉里最不起眼的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旧外套，头发随意地挽起，戴上顶半旧的鸭舌帽压住纱布。镜子里的人瞬间变得更加普通、更加融入阴影。
她将那张写着耗子出没区域的烟盒纸、电话号码和耗子的照片塞进口袋，最后看了一眼桌上姐姐的日记复印件，目光在那句“坏叔叔用糖骗小妹妹”上停留了一瞬。小辉惊恐的脸仿佛就在眼前。
“姐姐，等着。”余数低语，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冰冷，“害你的人，一个都跑不了。小辉，我一定会找到！”
她拉低帽檐，遮住那双过于锐利的眼睛，转身，悄无声息地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旧木门。
门外是狭窄、堆满杂物的走廊，光线昏暗，弥漫着油腻的饭菜味和劣质香水的混合气息。楼下的喧闹声隐隐传来。
余数像一道灰色的影子，融入这栋筒子楼混乱的底色里。脚步声轻得几乎听不见，只有她自己脑海中那冰冷刺耳的倒计时，如同催命的鼓点，清晰地回响：
09：15：43：21
09：15：43：20
生命只剩下不到十天。而猎杀，己经开始。她的目标，在臭气熏天的狗牙巷，在乌烟瘴气的麻将馆，在深夜码头浑浊的灯影下。第一个祭品——“耗子”王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