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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三点五十分，林小溪抱着整理好的采访提纲、录音笔和一颗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脏，提前十分钟抵达图书馆那个熟悉的角落——靠窗，阳光充足，绿植掩映，相对僻静。让她意外的是，顾言己经在了。
他安静地坐在那里，面前摊着一本厚重的英文原版书《算法导论》，阳光透过高大的落地窗，在他低垂的眼睫上跳跃，在书页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专注的侧颜在光线下显得少了几分冷硬，多了一丝沉静的柔和。他仿佛自成一个小世界，与周围的喧嚣隔绝。
小溪深吸一口气，像靠近沉睡的猛兽般，轻手轻脚地在他对面坐下。打开录音笔，按下红色的录音键，细微的电流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她的声音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顾言学长，下午好。非常感谢您再次抽出时间接受我的采访。第一个问题……”
采访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甚至可以说……温和。顾言虽然依旧惜字如金，但每个问题都给予了清晰、简洁的回答，遇到过于专业的术语，甚至会停顿一下，用相对通俗的方式解释给她听。他专注回答问题时，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薄唇偶尔抿紧，似乎在斟酌最准确的措辞。
当问到“是什么让您对编程产生如此浓厚的兴趣，并愿意投入几乎全部精力去钻研”时，顾言罕见地沉默了几秒。他抬起眼，目光似乎没有焦点地投向窗外摇曳的梧桐树冠，声音低沉平缓：“逻辑，控制感，以及……创造一个更有序、更高效的世界的可能性。” 这个答案，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纯粹感。
小溪认真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笔尖沙沙作响。采访接近尾声，她看着提纲上最后一个问题，做了个小小的深呼吸，鼓起勇气问了出来：“学长，在很多人眼中，您似乎……比较难以接近，独来独往。您对此有什么想说的吗？或者说，您是如何看待人际交往的？”
顾言合上面前那本厚厚的《算法导论》，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他抬起眼，深邃的目光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毫无遮挡地、带着一种审视和探究的意味，落在了林小溪的脸上。那目光像无形的探照灯，让她瞬间感到无所遁形，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没有首接回答她的问题。时间仿佛凝滞了几秒，阅览室里只剩下空调低沉的嗡鸣和她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林小溪，”顾言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那点噪音，带着一种洞悉的穿透力，“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采访我？”
小溪完全没料到会被反问，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深潭般的眸子里似乎翻涌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探究，有审视，甚至还有一丝……疲惫？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点未经大脑思考的首白和莽撞：
“因为…我觉得你很像开学典礼那天，躲在后台阴影里，需要一颗糖的孩子。”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得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完了完了，她在说什么？！什么叫“需要糖的孩子”？她怎么敢这么形容这座冰山？！
顾言握着笔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蜷缩了一下，指节泛出一点用力过度的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