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梆子声惊飞檐下夜枭,小燕子猫着腰掠过宗人府斑驳的宫墙。夜行衣的黑绸裹着她矫捷的身影,腰间短刃泛着冷光——这是她跟着容嬷嬷学了半月的飞檐走壁功夫,此刻终于派上用场。
地牢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时,她轻车熟路避开巡逻侍卫。月光透过气窗洒在铁栏上,福尔泰蜷缩在霉斑遍布的草堆里,往日整齐的发髻散乱如草,锦袍沾满泥浆。听到脚步声,他警觉地抬头,却在看清来人后猛然僵住。
"小......小燕子?"他嗓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少废话!"小燕子甩出绳索套住他肩膀,匕首寒光一闪削断铁链,"敢让我费这么大劲儿救人,看我怎么收拾你!"她拽着人跌跌撞撞冲出地牢,翻墙时还不忘踹了追来的侍卫一脚。
大杂院的狗叫声此起彼伏,小燕子将福尔泰狠狠摔在泥土地上。月光照亮她通红的眼眶,夜行衣下摆沾着翻墙时蹭到的墙灰:"福尔泰,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她踢开脚边的碎石,"我知道你前世暗恋我!知道你为了成全永琪,为了帮你哥解决紫薇那个麻烦,甘愿跑去西藏和亲!"
福尔泰挣扎着爬起来,喉结剧烈滚动:"你......你都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小燕子突然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哭腔,"我知道你把自己的情意藏得比御膳房的腌菜缸还深!知道你看着永琪向我表白时,躲在树后面喝闷酒!"她猛地揪住他前襟,"可你知道我过的什么日子吗?"
腐木桌上的油灯突然爆了个灯花。小燕子的声音在颤抖:"第一个孩子,是替你姨母令妃晒书时摔没的!她说什么'格格年轻不懂事',转眼就给永琪塞了个陈知画!"她的指甲几乎掐进他皮肉,"第二个孩子,在老佛爷的慈宁宫......陈知画故意推我,永琪却拿花瓶砸我的头!"
福尔泰的脸瞬间失去血色。记忆如潮水翻涌——前世他在西藏的风雪里,总梦见小燕子在京城嬉笑的模样;却从未想过,那个明媚如阳光的姑娘,竟在后宫里被折磨得遍体鳞伤。
"你为什么不说?"小燕子突然松开手,踉跄后退两步,"如果你当初敢表白,我根本不会嫁给永琪!不会被困在那个吃人的皇宫!"她抓起地上的碎瓦片,却在即将砸向他时猛地停住,手臂无力地垂落。
福尔泰缓缓上前,颤抖的手抚上她发间未愈的疤痕。那是被花瓶砸伤留下的,此刻还结着暗红的痂。"对不起......"他声音哽咽,突然将人狠狠搂进怀里,"是我没用,是我以为永琪能护好你......"
小燕子在他怀里剧烈颤抖,夜行衣下的身子瘦得硌人。她想起前世送福尔泰去西藏那天,他骑着马头也不回地离开,只留给她一个决绝的背影。而此刻,这个怀抱带着地牢的霉味,却比记忆里任何温暖都真实。
"这一世我不会走了。"福尔泰埋首在她发间,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不娶赛娅,不离开京城,更不会再把你推给别人。"他感觉到肩头一片温热,小燕子终于放声大哭,哭声惊得屋檐下的麻雀扑棱棱乱飞。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大杂院的老槐树影里,两个身影紧紧相拥。福尔泰解下外袍裹住小燕子单薄的身子,指尖拂过她泛红的眼角:"以后换我护着你,谁敢欺负你,我就用箭射穿他的喉咙。"
小燕子破涕为笑,捶了他一拳:"就会说大话!先把你这身脏衣服换了再说!"她拉起他的手往院外走,晨光中,两人交叠的影子越拉越长,渐渐消失在京城熙熙攘攘的街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