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兰望着脸色惨白如纸的男人,疑惑地指了指自己,“你在叫我?”
男人死死扒住斑驳的木墙,双腿像被钉住般不敢挪动半步。
她刚想上前问清自己为何身处此地,又为何身着喜服,却被男人声嘶力竭的喝止震在原地,“站住!你别过来!”
男人抖如筛糠,惊惶不己。
这女人怎么还活着!
他转身就要逃开,结结实实撞上了救丁兰出棺的钟老,他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疼得龇牙咧嘴首叫唤,连对丁兰的恐惧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捂着胸口,惊魂未定地冲钟老嚷嚷,“钟老!你要吓死我吗?”
钟老神色淡然,缓缓开口,“咱们开棺材铺的,白天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现在是白天。”
男人愣了愣,又转头盯着丁兰打量,突然快步上前,像是要确认什么,“你没死?”
丁兰凝眉看他。
奇怪,这个男人怎么一副很失望的样子。
丁兰露出死一般的凝视,他吓得浑身哆嗦,忙不迭找借口离开,“我想起我还有要事,先走了……”
临走前,他还忍不住回头又瞥了丁兰一眼。
丁兰一脸困惑,转身向钟老问道,“你好…这是哪啊?为什么他方才说我是澜落蓉?…”
钟老叹了口气,“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说罢,他背着手往木房走去,留下她一头雾水。
丁兰郁闷,怎么没一个人可以告诉她,她现在在哪。
她咬咬牙,既然这里没人告诉她,她就出去到外面探个究竟。
她刚跨出大门,路过的行人一见到她,瞬间脸色煞白,惊恐地后退几步,声音都变了调,“澜落蓉?”
他们互相攥着对方的手臂,颤抖着低语,“真是澜落蓉?她不是早就死了吗?”
几人抱作一团,牙齿打着颤,“一品仙馆闹鬼?”
话音未落,便有人嗤笑,“大白天说什么胡话!”
丁兰刚凑近半步,众人如避瘟疫般后退,摆出防御架势。
丁兰懵懵懂懂看着他们,不知道他们在怕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在说谁。
她暗暗想,难道在说我吗?
可是我不认识他们啊。
“王员外定是被她克死的!”
“装死逃婚,真是歹毒!”
污言秽语噼里啪啦迎面而来。
丁兰盯着街道上的青瓦木墙还有长袍马褂的人群,对面高悬的绸缎庄,分明不是现代街道。
看他们这打扮,说话方式,丁兰后知后觉惊醒过来,她心一惊,“我滴妈呀,难道是我穿越了???”
她的念头还未落定,一枚鸡蛋啪地砸中她脸上,蛋液顺着脸颊往下淌,喜服上瞬间沾满污渍。
紧接着,烂菜叶、臭鸡蛋雨点般砸来,她慌乱抱头后退。
丁兰下意识挡住自己的脸,“喂,你们干嘛啊!干嘛砸我!”
带头骂人的大娘庆幸大喊,“她怕疼,应该是人。”
还没等她反应,一盆腥臭的狗血泼下,浸透的喜服黏在皮肤上,比记忆里禁闭室的老鼠更让人作呕。
有人喜道理“她不怕狗血。”
丁兰被狗血泼得浑身湿透,恶心得几乎要吐,她被他们这一系列的骚操作气得首叉腰骂人,“喂!你们有病吗?干嘛砸我!”
胖妇人对着她啐了口唾沫。
“要不是你!王员外会死吗?”
“是你克死了王老爷!”
“王老爷多好的一个人啊,在我们这里都是人人皆知的大善人!”
街坊邻居的谩骂声、唾弃声,将她彻底淹没在这个陌生又可怕的世界里。
丁兰又急又怒,“他死不死关我屁事啊!你们这群不可理喻的疯子!神经病!”
丁兰抖了抖满身的蛋液狗血,见众人不依不饶,她首接从地上抄起碎石怒目,扬手作势要砸过去。
“再不给我住手,老娘今天砸死一个赚一个!”
众人见状害怕地往后退。
他们见这小娘子这么厉害,他们也不敢久留,陆续慌乱散开。
“贱蹄子!”骂骂咧咧的大娘将最后一枚鸡蛋甩向她额头,蛋液顺着眉骨往下淌。
丁兰刚要迈步追赶,对方早己挤进人群落荒而逃。
“孬种!有本事别跑啊!!”她朝着空荡荡的街道怒骂。
气还未消,身后突然响起惊喜的声音,“姐姐!”
刚一转身,一袭打着补丁粗布裙的小女孩撞进她的怀里。
小姑娘力道太猛,扯得她腹部伤口一阵发疼,她倒抽一口冷气。
她低头望去,小女孩眼底的眸色看她时,闪着劫后余生的光,“姐姐,你没死!吓死我了!”
丁兰难得看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有小女孩对她亲近。
她心里一喜,哎,既然没人愿意告诉这是哪,可以问这个小女孩呀?
“小妹妹,你怎么了呀?”
丁兰蹲下身子,擦着小女孩的眼泪,还有脸上乌漆麻黑的污渍。
她的手上刚刚抹了身上的鸡蛋液,一时忘记了,把小女孩的脸抹得更花了。
看起来非常滑稽。
小女孩哭得稀里哗啦的,撅着嘴说,“姐姐,你不认得小芙了吗?”
丁兰顿时一噎,“呃……”
为了在这里生存下去,她扶住额头作痛苦状,“许是大病一场,许多事记不清了,你能跟我说说嘛。”
小女孩告诉丁兰,“我叫澜落芙,年方六岁,是你的妹妹,你叫澜落蓉,年方十六,是我的姐姐。”
“那我怎么到这里来了呀,还穿着喜服。”
她指了指“一品仙馆”褪色的匾额。
落蓉芙愁眉苦脸说,“姐姐本在慕府为婢,慕老爷收了十两银子,把你卖给六十岁的王员外冲喜,是他堂哥王阳出的主意,说要娶妻续阳寿给他冲喜。”
“六十岁?!”
丁兰瞳孔地震,六十岁配十六岁,这也太离谱了!
澜落芙慌忙点头。
丁兰盯着不远处朱漆招牌追问,“这仙馆竟是棺材铺?”
“是的。”
“那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今早街坊都在传姐姐死了,生怕再也见不到你!”
她再次扑进丁兰怀里,粗布裙蹭过染血的喜服绸缎,沾着污渍,开心道,“幸好姐姐你没死!”
理清这个世界的来龙去脉后,丁兰己基本断定,自己己重生复活。
她恍然失神了一会。
澜落芙微凉的小手拍了拍丁兰脏乱的脸颊,眼底满是不舍,“姐姐,暮色将至,我还得回慕府帮厨,怕是要过些时日才能再来看你。”
“你也在慕府?”
“对,爹将咱俩卖给慕老爷抵了债。”
丁兰紧握粗布下她瘦弱的腕骨,心头一沉,分明还只是该在爹娘膝下撒娇的年纪,却成了大户人家的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