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狂喜只持续了一瞬。他立刻意识到，单点反射太微弱，太容易被忽视。他需要规律！需要莫尔斯码！SOS！国际通用的求救信号！三点，三划，三点！
他立刻开始尝试。控制木板，让钻石反射的光束快速闪烁：短亮（点）——短亮（点）——短亮（点）——稍长的亮（划）——稍长的亮（划）——稍长的亮（划）——短亮（点）——短亮（点）——短亮（点）！
他不断地重复着这个动作。手臂很快酸痛不堪，汗水浸透了后背。镶嵌钻石的凹槽不够稳固，钻石在晃动中不时偏离角度，光束会骤然消失或乱晃。他咬着牙，强迫自己保持节奏，保持方向。每一次成功的“点”和“划”光束刺破海面的晨雾，都像是一次微弱的呐喊，向着无尽的虚空发出求生的讯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太阳逐渐升高，光芒越来越强。钻石反射的光束也变得更加刺眼夺目，像一道持续燃烧的激光，指向西北方向——那是他根据陈远洋日志里模糊的洋流记录和岛屿分布推测出的、最可能有航线的方向。
希望，如同这钻石的光芒，微弱却执着地燃烧着。
日子在重复的观测、修补、收集淡水、以及用钻石反射SOS信号中艰难地流逝。每一次日落，都意味着一天徒劳的等待。每一次日出，又带来一丝渺茫的希望。食物彻底告罄，最后一点雨水也带着浓重的铁锈味。饥饿和干渴像两只无形的爪子，日夜撕扯着李航的胃和喉咙，让他头晕眼花，体力急剧下降。举着那沉重的“钻石反射板”变得越来越困难，每一次闪烁SOS信号，都几乎耗尽他残存的力气。
那箱钻石，像一个沉睡的恶魔，被死死锁在暗格里。李航强迫自己不去想它，但它的存在感却无处不在。它冰冷的价值像幽灵一样缠绕着这艘破船，让他每一次听到海鸟的鸣叫或远处模糊的引擎声（通常是幻觉）都心惊肉跳。陈远洋的日志被他翻得几乎散架，试图从中找到更多关于这箱钻石的线索，或是前任船主最终的下落，但除了那次模糊的“示警”记录，再无其他。陈远洋仿佛刻意抹去了与这箱东西有关的一切。
这天傍晚，天空再次变得诡谲。不是风暴来临前那种狂暴的铅灰，而是一种沉闷的、带着不祥铁锈色的红。空气黏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一丝风都没有。海面平静得异常，像一块巨大的、死气沉沉的铅板。连海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航心头警铃大作。陈远洋日志里提到过这种天气，称之为“死神的屏息”，往往是更恐怖风暴的前奏。他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加固了三角帆的系索，再次检查了雨水收集装置，将仅剩的一点宝贵淡水藏好。他最后看了一眼西北方向的海平线，依旧空空如也。绝望的阴影再次笼罩下来。
他蜷缩在驾驶舱角落，怀里紧紧抱着那本航海日志和六分仪，仿佛它们是唯一的护身符。钻石反射板放在手边，在昏暗中沉默着。他打开了船载电台，不是为了接收，更像是一种习惯性的慰藉。刺耳的电流“沙沙”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突然，那“沙沙”声被一阵极其微弱、极其模糊的语音信号打断了！不是林薇的声音！是一个陌生的、急促的男声，信号极其不稳定，仿佛来自遥远的地狱边缘，带着强烈的干扰：
“……滋滋……目标……远航号……滋滋……确认……西太平洋……滋滋……钻石……必须……滋滋……拦截……滋滋……”
李航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他猛地坐首身体，耳朵死死贴在冰冷的喇叭上，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
“……滋滋……警告……滋滋……不要……靠近……滋滋……危险……滋滋……重复……不要……滋滋……回……滋滋……来……”
“滋啦————”
信号骤然中断，被更猛烈的电流噪音淹没。
驾驶舱里死一般的寂静。李航僵在原地，冷汗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刚才那断断续续的话语，像冰冷的毒蛇，钻进他的耳朵，缠绕住他的心脏。
“目标远航号”！“钻石”！“拦截”！“不要回来”！
是谁？谁在追踪这艘破船？谁在警告他不要回去？是陈远洋的债主？是钻石真正的主人？还是……林薇的悬赏引来了更危险的存在？
恐惧，冰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恐惧，比饥饿和干渴更甚，彻底攫住了他。他之前所有的计划，所有的希望，在这条来自未知深渊的警告面前，显得如此幼稚可笑！他以为自己找到了求救的方法，却可能是在向死神挥舞着信号旗！
他下意识地看向脚边的钻石反射板。那冰冷的晶体在昏暗中，仿佛正散发着幽幽的、嘲讽的光芒。
就在这时，船体猛地一震！
不是海浪的摇晃，而是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底部！沉闷的撞击声透过船板传来，让李航头皮发麻！
他惊恐地扑到舷窗边。借着最后一点天光，他看到原本死寂如铅板的海面，此刻正剧烈地翻腾起浑浊的泡沫！无数细小的、银白色的鱼疯狂地跃出水面，仿佛水下有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正在高速逼近！
紧接着，一道巨大得令人窒息的黑影，带着一种无声的、毁灭性的力量，猛地从“远航号”左舷不远处的海面下破水而出！
不是鲸鱼！不是礁石！
那是一个巨大的、冰冷的、闪烁着金属幽光的——船艏！一艘潜艇的船艏！它如同潜行的巨鲨，悄无声息地撕开了平静的海面，露出它狰狞的轮廓！巨大的艇身带起滔天的浪花，狠狠拍打在“远航号”脆弱的船体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潜艇的指挥塔上，一盏刺目的红色探照灯骤然亮起，像恶魔的血眼，精准地、冷酷地，锁定了在巨浪中如同树叶般飘摇的“远航号”，也锁定了驾驶舱舷窗后，李航那张因极度惊骇而惨白如纸的脸！
冰冷的红光，如同死神的凝视，瞬间笼罩了整艘破船。李航的思维一片空白，只剩下陈远洋日志里那句用鲜血写就的箴言，在脑海中轰然炸响：
**风暴，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