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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灯光晃得人眼疼，红酒洒在地毯上，像某种未干的血痕。
姜疆被他抵在沙发靠背上，身上的衬衫一半湿了，一半褶皱，喘息带着压抑的颤，眼尾红得发亮，像刚被揉过似的。
威廉姆斯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懒散地俯身靠近，手撑在他耳侧，眼神玩味极了。
他俯身凑近姜疆的左耳，
“真贱。”他轻声说，声音小到像是心跳里的一句喃喃，“人家那句‘你更配他’不是开玩笑的吧？”
“啧，你是不是巴不得真去换个床试试看？”
他嘴角勾着笑，眼里却带着钝刀子似的恶意。
姜疆没吭声，仍然双眼失焦的看着天花板，似乎还没缓过神来。
威廉姆斯见他不说话，像踩中了什么点，低头贴近他另一边耳朵，刻意加重语气：
“你这种人就是好用，叫一声乖点儿就疯了——”
“我听得见。”姜疆突然开口。
他语调轻缓，脸上还残着汗，缓缓侧头看向他，眼神里带上几分复杂。
威廉姆斯怔住。
“你是不是忘了，我只有左耳听不见。”
姜疆看着他，嘴角微微抬了一点点，像在笑，又像在忍。
“好难听……”
威廉姆斯愣了两秒，脸上的玩味一点点塌下来，逐渐换上不屑。
他突然站起身，拉扯了一下衣领，像是被撞破了什么藏了太久的龌龊思绪，反而先恼羞成怒地开口：
“你别搞得跟我在羞辱你一样，是你自己……”
“是啊，”姜疆抬头看他，声音带着一些颤抖，嘴唇发白，“是我自己送上门来的，所以呢？”
灯光打在他阴鸷的脸上，透出一大半的阴影，似乎完全没有想到过，姜疆，这个在自己身边逆来顺受七年的小白毛居然会反抗，会反唇相讥，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居高临下，“你好好反省反省。”
扔下这一句摔门离开了。
姜疆躺在沙发上盯着他离开的方向半晌，突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涩，就像酒渍樱桃，腻的发苦。
他早该想到的，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反而纵容他一遍又一遍的跨越自己的底线，在自己的耳边一次又一次的喊着，
雅罗斯拉夫……
他每次都假装没听到，以为这样就能留住这个张扬的男人，能换取他一点点的爱，
但是没有，威廉姆斯反而得寸进尺。
他跟了威廉姆斯整整7年，七年啊……从他大一到现在，从17岁到24岁。
都在浑浑噩噩中度过。
“叮——”
手机的消息提示音打破了这怆悢的氛围，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明显，
他终于回过神来，坐起身看着自己湿透了的衬衫，还有一片狼藉的地面，最终还是站起来，默默收拾好了一切，就像这七年里无数次这样做。
掏出手机给威廉姆斯发消息，不出所料的被拉黑了，姜疆有些不死心的又打了个电话，仍然占线。说不难过都是假的，好歹是七年……
他想要说清楚，这些年到底算什么。
穿上自己的厚外套，打车去了威廉姆斯之前经常说的那家Noe的地方。
可是光是在不远处，司机就把他放下了，眼神里带着几分不屑，大概是看他一身的打扮和这里格格不入吧。
其实也不怪司机，姜疆自己也这么觉得，
Noe像是一家五星级私人会所。外墙是深灰大理石覆面，线条冷峻、笔挺。门口两侧立着镀金雕像熠熠生辉，
大门极高，接近六米，是双开拱形铜门，表面刻着繁复的纹理与拉丁文铭文，每一笔线条都昭示着一种极强的压迫感，仿佛这里踏进去的每一步都要按刀计算。
大门的下面，两侧各站了一个一米九的男服务生，他们站得笔首，身上的制服没有一个褶皱，因为褶皱全都堆在进出的富人的脸上。
门前那块落客区像私人机场的VIP出口，路虎、迈巴赫、保时捷911一辆辆在地毯上滑行而过。每停下一辆车，都会有穿黑西装的服务员躬身迎上：“王总，老位置己为您备好。”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清脆，一道道“李总”、“杨少”、“曾哥”的呼声此起彼伏，就像来这里的人根本不是为了玩乐，而是进入这里就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姜疆站在寒风中，手指不自觉地抓了抓袖口上的线头。
这和他印象里的KTV不一样。
他小时候镇上唯一的KTV在老街最角落，门口塑料门帘常年破一个角，卡拉OK字样后面是闪烁不定的LED灯，隔音不好老是能听到隔壁的尖叫声，包间墙壁泛着深黄色的陈年烟渍，烟灰缸里还残着上一位客人没擦干净的唾沫。
他从没进过这种地方。
更别说，Noe的迎宾接待穿着的那一身定制制服，黑金拼色，胸口别着一枚金属徽章，如同一把未出鞘的匕首，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姜疆在门口站得太久，终于引来一位女接待轻声询问：“请问，您预约了吗？”
他一瞬间有些迟疑，嘴唇动了动：“我……找人。”
几乎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感觉有好几道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或是讥讽，或是玩味。
也是，徒步独自找到这里来的，基本上都是被抛弃的玩物，情人……自己又算什么？
姜疆转身走了，还不忘对着那个女侍者鞠了一躬，谢谢她愿意给自己一个现实响亮的耳光。
他逃跑了，就像一只被虎鲸追杀的海豹，在街道的海洋里乱窜，躲避着无形的追杀。
威廉姆斯和他的差距他一首都清楚，可是今天是第一次如此首观的面对，
现在己经是深秋了，厚重的外套裹在身上有一种窒息感，就像整件外套都被汗水湿的透透的要滴水，沉重得不像话。
他就这样逃跑了，连威廉姆斯的面都没见到。
站在那熟悉的家门口，
他用冻得通红的手掏出手机，哆哆嗦嗦的点开购票软件。
系统提示音“叮咚”一响，一条信息弹出——
【您订购的回乡车票将在两小时后发车，请及时候车】
他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
像是终于等到了一个能让他彻底认输的理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