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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单……终于……齐了。”
陈砚的声音低沉得像压着千钧巨石，每一个字都裹着铁锈般的血腥气，在狭窄、冰冷、弥漫着死亡气息的通道里沉沉落下。他沾着柳芊芊温热血液的手指，在夹克袖口那粗糙的布料上随意地擦拭着，动作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漠然。那柄黝黑的陶瓷匕首，无声地滑回他袖中的暗鞘，如同毒蛇归巢。
幽蓝的屏幕光线下，柳芊芊火红的风衣在冰冷的地面上洇开一片不断扩大的、深色的湖泊。那双曾盛满怨毒和野心的眼睛，至死凝固着茫然与惊骇。陈砚的目光，却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便如同冰冷的探针，穿透空气，死死钉在林晚怀中那幅《秋山萧寺图》残片的背面。
那片因林晚孤注一掷的“血祭”而浮现的紫黑色污迹之上，密密麻麻的焦黄色刻痕人名，如同从地狱深处爬出的诅咒，清晰得刺眼！
“苏哲”、“柳芊芊”……一个个名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林晚的视网膜上，烫在她早己被仇恨和鲜血浸透的心尖！那份名单！那份用隐秘腐蚀手法刻在国宝画背、作为投名状和交易凭证的……核心成员名录！
林晚抱着防震板的双手在剧烈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近乎爆炸的、被真相彻底点燃的狂怒！就是这个名单！上面每一个名字，都是将她推入深渊、将国宝践踏成交易筹码的刽子手！柳芊芊的尸体就在眼前，那么苏哲呢？！那个用温柔谎言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男人呢？！
“苏哲……他在哪？！” 林晚猛地抬头，嘶哑的声音带着血沫，如同受伤母兽的咆哮，死死盯住陈砚！眼中燃烧的火焰，几乎要将这冰冷的通道点燃！
陈砚的脸色在幽蓝屏幕光下白得瘆人，左腿外侧的伤口因为刚才的爆发动作，焦黑的硬痂边缘再次渗出血迹。他靠在冰冷的铁壁上，急促地喘息着，额头的冷汗混着灰尘和血污滑落。听到林晚的嘶吼，他染血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了一下，那弧度冰冷而残酷。
他没有回答林晚，染血的手却猛地探入怀中，掏出的不再是分析仪，而是一个极其小巧、如同蓝牙耳机般的黑色通讯器。他动作迅捷地将通讯器塞入耳中，沾血的手指在侧边一个几乎看不见的按钮上，用力地、连续按了三下！三短！急促！尖锐！
无声的警报！最高级别的求援信号！
信号发出的瞬间，陈砚的身体猛地绷紧！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骤然缩紧，如同嗅到了致命危险的野兽，死死盯向通道入口的方向！他的耳朵在剧烈地、几乎不可见地高速颤动，捕捉着外界一切细微的声响！
“嗡——！”
一阵极其低沉、却带着强大压迫感的引擎轰鸣声，如同闷雷滚过大地，穿透了厚厚的铁壁和通道的狭窄空间，清晰地传了进来！不止一辆！声音由远及近，速度极快！
“他们来了！” 陈砚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冰冷和前所未有的凝重，“清理现场的‘鬣狗’！墨先生……从不留活口！”
墨先生！名单最下方那个如同烙印的名字！真正的幕后黑手！
林晚的心瞬间沉入冰窟！刚刚燃起的复仇火焰被兜头浇下一盆冰水！柳芊芊死了，但更大的、更恐怖的阴影己经降临！清理现场的“鬣狗”……目标显然是这里的所有人！包括她和陈砚！包括这幅……致命的名单！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缠绕上她的心脏。
“通道……不通了……” 陈砚急促地喘息着，目光扫过幽深不见尽头的检修通道深处，“尽头……是死路……被焊死了……” 显然，他之前爬进来时就己探查过。
唯一的出口，被柳芊芊的尸体和即将到来的“鬣狗”堵死！他们……被彻底困在了这钢铁坟墓的狭窄肠道里！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引擎的轰鸣声越来越近！刺耳的刹车声如同指甲刮过玻璃！紧接着，是沉重的、杂乱而迅疾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人！正在快速靠近车间入口！伴随着粗暴的呼喝和金属撞击声！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浓重、如此刻般迫在眉睫！
林晚抱着防震板，看着上面那触目惊心的名单，又看向通道入口的方向，听着那越来越近的死亡脚步声，一股混杂着巨大不甘和毁灭冲动的火焰猛地从心底最深处烧了起来！不！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就这样死在这里！她还没看到苏哲的下场！她还没让这份名单重见天日！她还没……亲手将那些蛆虫钉死在耻辱柱上！
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一个疯狂到极致的念头瞬间攫住了她！她猛地看向陈砚手边那个打开着的急救盒！目光死死锁定在那最后一支——装着淡黄色粉末的强效止血粉安瓿瓶！
那不是止血粉！那是……高爆燃烧剂的伪装核心成分之一！她曾在修复一本古籍时，意外接触过类似的化学档案！只需要……一点点催化剂！而催化剂……
她的目光如同淬毒的钩子，猛地钉在陈砚手中那个幽蓝屏幕依旧亮着的便携式分析仪上！那里面……有微型高能电池！
“给我！” 林晚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右手猛地伸向陈砚手中的分析仪！动作甚至带着一丝抢夺的凶狠！
陈砚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瞬间明白了林晚那疯狂眼神的含义！他没有丝毫犹豫！在那只染血的手伸过来的瞬间，他猛地将分析仪塞进林晚手中！动作快如闪电！与此同时，他的另一只手，如同早己预知般，闪电般抓起急救盒里那支淡黄色的安瓿瓶，用牙齿狠狠咬掉玻璃瓶颈！
“接着！” 他低吼着，将咬开的安瓿瓶连同里面致命的粉末，一同塞进林晚空着的左手！
信任！一种在绝境中淬炼出的、超越生死的默契！
林晚左手死死攥住那支敞口的安瓿瓶，右手紧握着冰冷的分析仪！她的眼神锐利如刀，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她猛地将分析仪翻转，用尽全力，狠狠砸向旁边冰冷坚硬的铁壁通道拐角！
“哐——啷！”
坚硬的金属外壳瞬间变形破裂！幽蓝的屏幕爆裂成蛛网！一股刺鼻的、带着臭氧味的焦糊气息猛地腾起！破裂的机壳内部，复杂的电路板和那个闪烁着危险红光的微型高能电池暴露出来！电池的连接线因为暴力撞击而扭曲断裂，正迸发出细小的、不稳定的蓝色电火花！
就是现在！
林晚眼中爆发出毁灭的光芒！她左手猛地将敞口的安瓿瓶口，对准了那迸发电火花的微型电池！手腕用尽全身力气一抖！
“噗！”
淡黄色的、如同细沙般的粉末，被精准地、一股脑地倾泻在噼啪作响的电池和断裂的电线上！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淡黄色的粉末接触到那跳跃的、不稳定的蓝色电火花的瞬间——
“滋啦——！！！”
一声刺耳到极致的、如同万千玻璃同时碎裂的尖啸声猛地炸响！紧接着，一团刺眼到无法形容的、蓝白色的、狂暴的电浆火球，毫无预兆地、以微型电池为中心轰然爆开！
那不是爆炸！是能量的瞬间狂暴释放！是电与化学物质产生的恐怖殉爆！
轰——！！！
无法形容的巨响！如同万吨巨锤砸在耳膜上！通道内狭小的空间瞬间被刺眼欲盲的蓝白色光芒彻底吞噬！一股狂暴到极致的热浪和恐怖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神之拳，狠狠砸向通道的两端！
林晚只感觉自己像狂风中的一片落叶，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毁灭性的力量狠狠掀飞！怀中的防震板脱手而出！后背重重撞在冰冷坚硬的铁壁上！剧痛和强烈的眩晕感如同海啸般将她瞬间淹没！眼前只剩下白茫茫一片，耳朵里充斥着尖锐的、持续不断的嗡鸣！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彻底崩碎！
“轰隆隆——！！！”
通道入口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坍塌巨响！钢铁扭曲撕裂的声音、水泥块砸落的轰鸣、还有几声短促而凄厉的、被瞬间淹没的惨叫！显然，那狂暴的能量冲击，将入口处连同外面靠近的“鬣狗”一同撕碎、掩埋！
巨大的烟尘混合着刺鼻的焦糊味、臭氧味和浓烈的血腥味，如同浑浊的巨浪，瞬间灌满了整个通道！
林晚瘫倒在冰冷的铁壁角落，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左肩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汩汩涌出。耳鸣尖锐，视线模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烟和尘埃，引发剧烈的咳嗽。
死了吗？一切都结束了吗？
就在她意识模糊之际，一只冰冷、却依旧强劲有力的手，猛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是陈砚！
他同样被冲击波震得七荤八素，嘴角溢着血丝，脸色灰败如纸，但那双眼睛，在弥漫的烟尘中，却亮得如同淬火的寒星！他死死抓住林晚，另一只手指向通道深处——不是入口坍塌的方向，而是那堆被爆炸冲击波震得松动、甚至有些变形的铁壁！
“那里！” 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绝境逢生的狂喜，“墙……松了！后面……是空的！是……废弃的油墨储藏室！快！”
生的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在死亡的灰烬中骤然亮起！
林晚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扎着爬起来。陈砚半拖半拽着她，踉跄着扑向那面在爆炸冲击下微微变形、连接处锈蚀崩裂的铁壁！
陈砚用肩膀，用他那条受伤的腿，用尽全身最后的力量，狠狠撞向那松动处！
“哐！哐！哐！”
沉闷的撞击声在烟尘弥漫的通道里回响！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铁锈和灰尘簌簌落下！每一次撞击，陈砚的身体都因为剧痛而剧烈颤抖，但他眼中只有那片生的缝隙！
“轰隆！”
终于！一声更大的撕裂声！一块扭曲的铁板被硬生生撞开！露出了后面一个更加黑暗、散发着浓烈霉烂和油墨恶臭的空间！
陈砚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将林晚从那狭窄的破口推了进去！
“走！”
林晚滚进黑暗的储藏室，浓烈的恶臭扑面而来。她挣扎着回头，只看到陈砚半个身子卡在破口处，脸色惨白如鬼，嘴角不断溢出鲜血，左腿的伤口更是血流如注！他正试图将什么东西塞进破口！
是那幅《秋山萧寺图》残片！它被防震板保护着，奇迹般地没有在爆炸中损毁！还有……那个属于她的、装着“鬼工”修复工具的工具包！
“拿着！走！” 陈砚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挤出来的血沫，“名单……在画背……活下去……钉死他们！” 他的眼神如同即将熄灭的星辰，却燃烧着最后的、不容置疑的命令！
“不！” 林晚发出凄厉的嘶喊，挣扎着想要爬回去拉他！通道入口方向，坍塌的废墟后面，似乎传来了挖掘和搬动重物的声响！还有隐约的、粗暴的呼喝！“鬣狗”没死绝！他们正在清理通道！
“走！！” 陈砚猛地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他用尽最后的力量，狠狠一脚踹在铁壁破口的边缘！那块本就摇摇欲坠的铁板猛地向内塌陷，瞬间堵住了大半破口！也将他自己，彻底隔绝在了通道那一侧！
“陈砚——！” 林晚的哭喊被堵在喉咙里，只剩下绝望的呜咽。她扑到那被铁板堵死的破口前，疯狂地用还能动的右手捶打着冰冷坚硬的铁壁！回应她的，只有外面通道里越来越清晰的挖掘声，以及……几声沉闷的、如同重物击打肉体的声响！
“砰！砰！”
林晚的身体猛地僵住！如同被瞬间冻结！那声音……是枪托砸在肉体上的声音！是……
她不敢想下去！巨大的悲痛和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靠着冰冷、散发着恶臭的铁壁，滑坐在地上，怀中紧紧抱着那幅残片和工具包，全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眼泪混合着血污和灰尘，无声地汹涌而下。
完了……陈砚……他……
就在这时——
“嗡嗡嗡……”
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震动声，突然从她怀中的工具包深处传来！
林晚猛地一怔！如同被电流击中！她颤抖着手，疯狂地翻找着那个深灰色的工具包！在冰冷的工具缝隙里，她摸到了一个硬硬的、火柴盒大小的东西——是陈砚塞给她的那个便携式分析仪的残骸！屏幕早己碎裂，外壳严重变形。
但那微弱的震动，却正是从这个残骸里发出的！屏幕上碎裂的玻璃渣下，一点极其微弱的红光，正顽强地、有规律地闪烁着！
信号！是信号！陈砚在最后关头……启动了它最后的定位和信号发射功能！他在用自己……为她引路？！
林晚死死攥住那个还在微弱震动的残骸，如同攥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那微弱的红光，像暗夜里的灯塔，瞬间刺穿了她心中的绝望迷雾！
活下去！钉死他们！
陈砚最后的嘶吼如同惊雷，在她脑中轰然炸响！
一股混杂着无尽悲痛、滔天恨意和孤注一掷勇气的力量，猛地从她身体深处爆发出来！她挣扎着爬起，将残骸塞进贴身口袋，感受着那微弱的震动指引。她抱起防震板和工具包，踉跄着，一头扎进储藏室更深处、散发着恶臭的黑暗里！
与此同时，印刷厂外，暴雨依旧倾盆。
几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越野车如同幽灵般冲破雨幕，无声地停在距离印刷厂废墟数百米外的阴影中。车门打开，跳下数个穿着黑色作战服、装备精良的身影。为首一人，身材高大，面容冷峻如岩石，眼神锐利如鹰隼。他抬起手腕，看着上面一个微型屏幕——屏幕上，一个微弱的红色光点，正在一片代表废弃厂房的区域内部，极其缓慢地……移动着！
他对着微型耳麦，声音冰冷而简洁：
“目标信号出现，深度掩体内移动。A组正面强攻吸引火力！B组跟我走！清理通道，救出‘刻刀’和‘画眉’！行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