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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清羽垂眸，看着眼前这只眼睛亮得像星星、嘴角翘得压不住、还努力想装矜持的小猫妖。
那对雪白的小虎牙在阳光下闪着无害的光泽，巴巴望着他的眼神，纯粹又热烈，带着些天真和一种.....近乎茫然的、全心的信任。
冰蓝色的眸底深处，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漾开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
....只不过快得如同蜻蜓点水，连他自己都未曾清晰捕捉。
他不能回应这份期待。
任何一丝多余的温情，都可能成为日后分别时不必要的牵绊，对这只单纯的猫妖而言，更是残忍。
于是，那张清俊的脸上依旧是古井无波的平静，甚至比林间晨雾更添了几分寒意。
他没有如林瑾安期待的那样露出赞许的笑容，或是给予一句温和的肯定。
他只是微微颔首，目光落在林瑾安手中的小木剑上，声音清冽如常，听不出任何情绪：
“形似，神欠。”
这西个字，精准地戳破了林瑾安满心欢喜的泡泡。
林瑾安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上扬的嘴角一点点耷拉下来，亮晶晶的眼神也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像被乌云遮住的星星。
他下意识地捏紧了小木剑的剑柄，指节微微发白，头顶那对原本因为期待而微微竖起的猫耳朵，也“咻”地一下，沮丧地贴回了柔软的发丝里，蔫蔫的。
“哦.....” 他闷闷地应了一声，声音小小的，带着显而易见的失落。
他明明觉得自己学得很像了.....连那个很难的剑花他都努力做了.......
云清羽将少年瞬间低落的情绪尽收眼底。
那耷拉下去的眉眼，那蔫头耷脑的耳朵，像被雨水打湿的幼猫，可怜兮兮的。
一丝极其细微的滞涩感，再次悄然划过他心里。
但他很快便压下了这不合时宜的情绪。
严厉，才是对他负责。
温和的假象，只会让他沉溺于虚假的满足，若是以后他一只猫出去闯荡时，可没人能保护得了他。
“手腕无力，下盘虚浮。”
云清羽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精准地指出问题所在。
“方才第三式‘回风拂柳’，腰身转圜迟滞，脚步与剑招脱节，破绽如筛。若遇敌手，此处便是....”
他顿了顿，终究是将“取死之道”西个冷硬的字眼咽了回去，换成了更首观、却也足够刺耳的 “足以被轻易掀翻在地”。
他的话语冰冷极了，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林瑾安心上，让他刚刚还雀跃的心情彻底跌入谷底，脸颊也因为被当面点出这么多错误而微微发烫。
林瑾安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感觉手里的小木剑变得格外沉重。
他偷偷抬眼，飞快地瞥了一眼云清羽那张清冷无波的脸，心里又委屈又有点不服气。
明明.....明明是他第一次学嘛！
要求也太高了！
连之前负责教导他的先生，对他要求也没有那么高过...
“重来。” 云清羽手中的梨枝再次抬起，却不是指向林瑾安，而是点向空地中央，姿态如松，带着无形的威压。
“从起手式开始，注意呼吸与动作相合，凝神静气，意随剑走，而非徒具其形。”
林瑾安吸了吸鼻子，努力把那股涌上眼眶的酸涩和委屈憋了回去。
他知道云清羽是为他好，虽然方式像裹着霜雪的北风，刮得脸生疼。
他握紧小木剑，努力回忆着云清羽刚才那行云流水般的姿态，深吸一口气，重新摆好起手式。
这一次，他不再想着要得到夸奖，而是摒除了杂念，眼神专注地盯住前方虚无的一点，试图去捕捉云清羽所说的“意随剑走”那种玄妙的感觉。
动作虽然依旧带着生涩，但那份急于求成的浮躁感却褪去了不少。
云清羽静静地看着他重新演练，冰蓝色的眼眸中，那丝欣赏再次悄然浮现。
这小猫妖，虽然稚嫩，心性倒还算坚韧，受挫后并未气馁，反而更能沉下心来了。
这份悟性和韧性，哪怕是在他原先所在宗门的众多弟子之中也实属难得。
他手中的梨枝偶尔会轻轻点出，纠正林瑾安一个细微的角度，或是提醒他呼吸的节奏。
每一次触碰都极其短暂，带着梨枝微凉的触感，点到即止。
林瑾安努力地学着，模仿着，小小的身影在斑驳的树影下不断重复着枯燥的剑招。
汗水渐渐浸湿了他额角的碎发，圆润的脸颊也染上了运动后的红晕，但他咬着牙，没有喊累。
阳光悄然偏移，落花无声飘坠。
空旷的林间，只剩下木剑划破空气的轻微声响，少年略显粗重的喘息，以及那位静立如松、目光如霜的美人，偶尔响起的、简短的指点。
“此处，再快三分。”
“腰沉下去。”
“眼神，跟上剑尖。”
林瑾安想要亲近他的心，在一次次冰冷的要求和“形似神欠”的评价中，被推得更远了些。
云清羽在刻意疏离他...林瑾安得出结论。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林瑾安也不是那种会死缠烂打讨嫌的猫。
既然对方不需要他的亲近，那他就...更认真练剑好了！
至少要把本事学到手！
云清羽看着那在阳光下努力挥剑的小小身影，感受着对方那份虽然失落却依然倔强的认真，心中那离开的决意，似乎又坚定了一分。
这样.....很好。
保持距离，倾囊相授。
然后....山高水长，再无瓜葛。
只是，当一片洁白柔软的梨花花瓣，被顽皮的风儿卷着，轻轻巧巧地落在少年汗湿的、此刻正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的猫耳朵尖尖上时——
云清羽的心口，毫无征兆地，像是被那花瓣极轻、极柔地蛰了一下。
一丝细密的、陌生的酸涩，毫无道理地弥漫开来。
他在....难受些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