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羽静立原地,目光沉静地投向林婉容离去的方向,那抹墨绿色的优雅身影早己消失在葱郁林木之后。
方才短暂的交谈,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流涌动。
云清羽心中再无半分犹疑。
林婉容,这位灵猫族长,绝对知晓了什么。
即便不是他“清羽仙君”身份的全部真相,也必定窥见了远超“普通落难者”的冰山一角。
她的目光,那看似温和却带着穿透力的审视,落在他身上时,那是一种评估,一种对等强者间的、心照不宣的试探。
更关键的是.....
云清羽冰蓝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冷芒。
他的耳力远超寻常,在踏入院门前,己遥遥捕捉到了只言片语。
林婉容对林瑾安说的那句“苏悦前些日子己经把发生的事情告诉给我了”,语调自然,仿佛顺理成章。
但云清羽清楚,这绝非事实的全部。
苏悦身为灵猫一族的医者,但又不仅仅是灵猫一族的医者,保护林瑾安,也就是灵猫一族少主的安全同样重要。
发现他这个“来历不明、重伤昏迷”的陌生人,第一时间上报族长,这是再正常不过的。
但后续呢?
后续若说全靠苏悦事无巨细地汇报,未免太过牵强。
林婉容那句“看来是终于找到什么新奇的乐子了?还是.....结识了什么‘特别’的朋友了?”,那份了然于胸的笃定和意味深长,绝非仅凭苏悦的“汇报”所能支撑。
唯一的解释是:这位族长,掌握着某种能洞察月影森林核心区域(至少是少主院落附近)动静的手段。
可能是某种覆盖性的阵法,可能是某些不显眼的耳目,或是某种天赋神通....方式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并非“事后知晓”,而是“全程默许”。
从他坠入河中被林瑾安发现,到他被安置、苏醒、乃至后来....这位母亲,很可能都掌握其中。
这个推测,让云清羽心中并无波澜,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身为一族之长,统御一方领地,若没有掌控全局的手段和深沉的心机,那才是咄咄怪事。
月影森林是灵猫族的根基,少主的安危更是重中之重。
放任一个身份不明、力量不明(即便重伤虚弱,仙君的底子仍在)的陌生人,长时间、近距离地接触自己的继承人而不加监控?
那才是最大的失职。
更何况....抛开族长的身份,她同样也是一位母亲,她不可能不担心自己的孩子。
云清羽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一旁还靠着墙、拍着胸口、一脸“总算走了”后怕表情的林瑾安。
少年琥珀色的猫瞳里还残留着紧张褪去后的茫然和劫后余生的庆幸,单纯得像一张未曾沾染尘埃的白纸。
这样的孩子....他的母亲,怎么可能放任一个“不知底细”的危险(即便这危险目前看来是“报恩”的)就这样毫无约束地待在他身边?
默许,本身就是一种态度,一种基于强大掌控力下的、审慎的观察和.....某种程度的风险评估后的选择。
她默许了他的存在,默许了林瑾安与他接触,甚至默许了他那套的“报恩”方式,并在今日,以族长的身份,正式认可了这份“教导”关系。
想通了这一切,云清羽心中反而升起一丝奇怪的....平静?
甚至,一丝极淡的、对那位灵猫族族长的....欣赏?
无关立场,纯粹是对聪明人的认可。
他收回目光,心中那最后一丝因身份可能暴露而产生的疑虑也消散了。
知道了又如何?
默许了又如何?
他的目标从未改变:恢复力量,完成教导(报恩),然后离开。
林婉容的知情和默许,只是让这个过程少了些不必要的遮掩和麻烦。
只要她不干涉他的“离开”,彼此心照不宣便是最好的状态。
“云.....云兄?”
林瑾安小心翼翼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浓浓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打断了云清羽的思绪。
他眨巴着大眼睛,显然对刚才母亲和云清羽之间那场无声的交锋毫无所觉,只关心眼前云清羽的态度。
云清羽的视线落回林瑾安汗湿、泛红又带着纯然疑惑的小脸上。
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那因思考而翻涌的复杂心绪瞬间沉淀,重新恢复成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泉。
他什么也没解释。
关于他母亲的深意,关于他的推断,关于那些暗流汹涌的考量....这些都不该是这只单纯的小猫妖此刻需要承担的。
“嗯。” 云清羽淡淡地应了一声,算是回应了他的呼唤。
然后,他抬步,走向空地中央,那支带着残花的梨枝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他手中。
他站定,身姿如松,目光平静地看向林瑾安,声音清冽,不带任何情绪的说道:
“今日的剑招,再练三十遍。”
“......”
林瑾安瞬间垮下了小脸,哀嚎卡在喉咙里,认命地抓起了自己的小木剑。
阳光依旧明媚,落花无声。
小院中,只剩下木剑破风的单调声响,和少年偶尔泄露出的一两声委屈巴巴的吸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