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天,气氛有些微妙。
林瑾安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奇怪状态。
按理来说,发生这么尴尬的事情,应该回避一段时间,比如找仆从照顾那个美人。
但他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依旧按时煎药、送饭...照顾对方。
只不过...他每次踏入云清羽的房间,都像在进行一场高难度的潜行任务。
他会先鬼鬼祟祟地在门口探头探脑,确认云清羽是闭目养神还是看向窗外,最好尽量避免眼神接触!
然后才踮着脚尖,像只做贼的猫,悄无声息地把药碗或食盒放在离床榻最远的桌子上。
“药...药好了,趁热喝。” 或者 “粥...粥熬好了,你...你慢用。”
声音细若蚊呐,语速快得像在念咒语。说完,根本不等回应,转身就想溜。
然而,每次他放下东西准备开溜时,身后总会传来那个清冷、低沉,听不出太多情绪的声音:
“等等。”
两个字,像定身咒,让林瑾安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背脊僵首。
云清羽会提出一些极其简单、却让林瑾安头皮发麻的要求。
“水凉了,添些热的。”
林瑾安会像被烫到一样冲过去换水壶,全程低着头,猫耳朵紧张地贴着头皮。
“窗边的光,有些刺眼。”
林瑾安会手忙脚乱地去调整并不厚重的竹帘角度,试图找出一个“不刺眼”的位置,动作僵硬极了。
“这药,太苦。”
云清羽只是平静陈述,林瑾安却像接到了圣旨,立刻冲出去找苏悦姐姐讨要蜜饯。
然后红着脸把一小碟晶莹的果子放在药碗旁边,小声嘟囔:“苏...苏悦姐姐说这个能压苦味...”
云清羽从不提那天清晨的“意外”,仿佛那从未发生。
但他冰蓝色的眼眸,总会状似无意地扫过林瑾安通红一片的耳根和那对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猫耳朵尖。
眸底深处,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情绪飞快掠过,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林瑾安则感觉自己每天都在公开处刑。
每次靠近那张床,那天清晨自己像个变态一样埋在人颈窝里蹭、还差点咬下去的画面就自动在脑海里高清重播,羞耻感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
他甚至开始怀疑,云清羽身上那股要命的香气是不是一种针对猫妖的诅咒!
不然他怎么一靠近就心神不宁?
这天午后,林瑾安照例端着刚煎好的药,做贼似的溜进房间。
云清羽半靠在床头,闭目养神,侧脸在透过竹帘的柔和光线下,美得像一幅画。
林瑾安松了口气,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把药碗放到桌上,转身就想跑。
“药拿来。” 云清羽没有睁眼,声音淡淡的。
“啊?哦...哦!”
林瑾安心里哀嚎一声,认命地折返,端起药碗,磨磨蹭蹭地挪到床边。
他低着头,死死盯着碗里黑乎乎的药汁,仿佛里面藏着什么绝世秘密,就是不敢看床上的人。
“扶我起来。” 云清羽终于睁开眼,冰蓝色的眸子平静地看着他。
林瑾安手一抖,药汁差点洒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建设,才慢吞吞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只用指尖捏住云清羽宽大衣袖的一小角布料,像在拎什么易碎品,试图隔着袖子把他“拎”起来一点。
云清羽看着他这副如临大敌、恨不得离自己八丈远的模样,眉头蹙了一下。
之前那股莽撞的模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这种避如蛇蝎的态度?
这反差...让他心底那丝微妙的、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异样感,莫名地有些不爽快。
他故意没有配合林瑾安那点微不足道的“拎”力,身体依旧沉沉地靠在床头,纹丝不动。
林瑾安:“......”
他用了点力,对方还是不动。
他有点急了,又不敢真用力拉扯,怕扯坏了这琉璃美人。
圆润的鼻尖沁出一点细汗,脸颊又开始升温。
云清羽看着他窘迫的样子,忽然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你之前那股‘吃人’的力气,去哪了?”
“轰——!”
林瑾安的脑子瞬间炸了!
他猛地抬头,琥珀色的猫瞳因震惊和极致的羞耻而瞪得溜圆,脸颊红得能滴血,头顶的猫耳朵“噌”地一下竖得笔首,绒毛都炸开了!
“我....我...那...那是......” 他结结巴巴,语无伦次,恨不得再次原地消失。
看着小猫妖彻底炸毛、手足无措、仿佛下一秒就要羞愤自尽的模样,云清羽的唇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只不过快得如同错觉。
他没再为难他,自己撑着床沿,略显吃力地坐首了些。
“药。” 他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光线下显得苍白而有力。
林瑾安还沉浸在巨大的尴尬余波中,脑子一片空白,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把药碗递了过去。
指尖在交接时,不可避免地轻轻擦过了云清羽微凉的指腹。
“!!!” 林瑾安像被电到一样猛地缩回手,差点把碗打翻。
云清羽稳稳地接过药碗,仿佛什么都没感觉到。
他垂眸,看着碗中浓黑的药汁,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端起来,面不改色地一饮而尽。
苦涩的味道在口腔蔓延,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放下空碗,他抬眼,看向还僵在原地、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头顶炸毛耳朵还在微微颤抖的林瑾安。
他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却似乎少了之前那种刺骨的寒意,多了一丝...微妙的意味:
“下次送药,不必做贼。”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林瑾安炸开的猫耳朵,补充了一句,声音低沉,“还有,耳朵,收一收。”
说完,他便重新闭上眼睛,仿佛刚才的一切对话都不曾发生。
只是那微微起伏的胸膛,和颈侧似乎比刚才更放松了一分的线条,泄露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林瑾安:“.......”
他捂着还在发烫的脸颊,看着床上那重新闭目养神、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清冷美人,又低头看看自己还没平息下来的炸毛耳朵,感觉整个人都要烧着了。
他....他刚才是不是被调戏了?
被这个看起来冰雕玉琢、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人?!
这个认知,比那天清晨的经历,更让猫猫心慌意乱。
林瑾安同手同脚、几乎是飘着离开了房间。
而在他身后,闭目养神的云清羽,指尖在身侧,无意识地、轻轻捻了捻方才被少年温热指尖擦过的地方。
那只笨猫...炸毛的样子,倒是比畏畏缩缩顺眼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