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穗醒来时,己经是第二天早上九点半。
昨天的奔波劳碌让他感到疲惫,但更多的是精神上的紧绷。
在高危环境下,神经如同拉满的弓弦,首到深夜十一点确认营地安全后,他才得以放松下来,一沾枕头便沉沉睡去。
他记不清己经有多久没有睡得这么……像死猪一样了?
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陌生的天花板,掉皮,露出砖头,还有几个漏坑洞。
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才被选中参加这个该死的游戏?完全没有头绪。
他翻了个身,忽然觉得大学宿舍那张吱嘎作响的简陋单人床,也变得无比亲切。起码,不用像现在这样,睡在硬邦邦的木板上,硌得腰背生疼。
今天星期几来着?
他试图回想。
昨天……好像是周日?那今天岂不是翘课了?!
一连串现实世界的问题涌上心头:
旷课会不会被记过?那几个舍友发现自己人间蒸发会不会报警?宿管查寝……算夜不归宿还是失踪人口?
操!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白猎说过,要生存一百天才能回去。
一百天?学校的处分单估计都贴出来了!老爹老妈的电话恐怕会被打爆!搞不好警察叔叔的寻人启事都贴满大街小巷了……
光是想象那个场面,秦穗就一阵头大。
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死都死过一回了,活着,总归比死了强。
他用力甩甩头,强迫自己停止胡思乱想。
在这里,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不知道下顿饭有没有着落,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有颗不长眼的子弹命中自己的脑门。
秦穗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些,他总觉得战争是一个很遥远的东西,现在想想,妈的,人类历史就是打打打啊!
打了几千年没打够!就算在所谓的“和平年代”,地球某些角落不也一首响着枪炮声?自己不过是侥幸投胎到了个和平的泡泡里罢了。
想想以前,虽然日子紧巴巴,但好歹不用饿肚子受冻,有个能挡风遮雨的狗窝,不用担心走着走着就挨枪子儿。
偶尔还能跟哥们开黑打游戏、看个沙雕番、追更狗血小说、攒钱买点喜欢的小玩意儿……
操!我才刚二十出头,青春才他娘的开始啊!人生想打卡的副本连新手村都没出呢!
他不是圣人,没兴趣当救世主。他秦穗的命金贵着呢!管他是好人坏人,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愧疚?忏悔?那是等自己活着出去了,再他妈摸着良心考虑的事儿!
秦穗的内心从未像现在这般坚定,秦穗猛地从床板上弹起来!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身便朝着房门走去,目标无比清晰——干饭!
天塌下来,也得先把肚子填饱!
…………
大厅里,秦穗用几根木棍临时拼凑了一个简易三脚架,架子中间吊着一口不知道从哪儿搜来的破锅。
锅底柴火烧得噼啪作响,锅里乳白色的汤水翻滚着,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他将一罐午餐肉切块扔进去,浓郁的肉香混着调味料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守在一旁的刘馨蔓用力吸了吸鼻子,眼中满是崇拜和依赖。她看着秦穗熟练地用树枝搅动着锅底,仿佛在欣赏一幅神圣的画卷。
自从秦穗把她从刘浩的魔爪下救出,又展示了惊人的实力后,她就把秦穗当做自己世界的中心。
“秦穗,你好厉害,连做饭都这么懂。”
她小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讨好。
秦穗没回头,只“嗯”了一声。
“那个……秦穗,要不要我帮你看着火?”
刘馨蔓试图找点事做,证明自己的用处。
“不用,坐着吧。”
刘馨蔓听话地坐了回去,双手托着下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秦穗的背影。
倒是把秦穗给盯得不好意思了。
但秦穗能看出刘馨蔓的眼里其实并不是那种“欲望”,而是对于强者的崇拜。
秦穗挠挠头,不过好歹只是崇拜,就当多个小跟班了。
“什么味儿?好香啊!”
洛妙然像只闻见腥味的猫,循着香气从房间里冲了出来。
她一眼就看到了蹲在锅前的秦穗,以及他身边像个小跟班似的刘馨蔓,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
“哟,煮什么好东西呢?”
洛妙然大步走过去,故意挤到秦穗和刘馨蔓中间,探头看向锅里翻腾的午餐肉块和脱水蔬菜。
“罐头大杂烩汤,凑合喝点暖暖胃。”
秦穗头也不抬,用树枝搅动着锅底。
“搞这么大动静,不怕炊烟招来狼啊?”
洛妙然紧张地看了看窗外。
秦穗努努嘴,指向远处几道尚未散尽的粗大黑烟柱。
“瞅瞅,整个城都快被打成筛子了,到处是着火点。咱这点小烟小火,搁人家眼里就是‘千万氛围组之一’罢了,安全着呢。”
“唔……有点道理。”
洛妙然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开。
咕~
洛妙然的脸颊瞬间泛红。
她昨天只吃了一个罐头,现在肚子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秦穗转过头,嘴角憋着笑。
“笑!笑什么笑!”
洛妙然恼羞成怒,像只炸毛的猫,挥舞着小拳头就冲上来!
“咳,没笑。”
秦穗赶紧绷紧脸。
“我只是想起了高兴的事情。”
咕噜噜——!!!!
要命的是这次更大声了。
“噗哈哈哈哈!”
秦穗再也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旁边的刘馨蔓见状,也捂着嘴偷偷地笑,但看向洛妙然的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臭师弟!你就是在笑我!”
羞红脸的洛妙然抬腿就是一脚。
秦穗往旁边一挪堪堪躲开,心里嘀咕:果然脾气跟身材一样火爆。
这边的动静立刻吸引了其他人。
“开饭了?!”
麻子脸吴丹第一个冲出来,眼珠子放光,死死盯着那锅汤。
紧接着,女学生陆琪、护士郭金梅和李秋水也纷纷跑来,一脸惊喜和渴望。
维修工徐德最是心急,抄起一个破碗就想去舀。
秦穗目光扫过众人,全都围了上来,只有角落的消防员徐伟强依旧像个沉默的石雕,缩在阴影里,眼神平静地看着热闹的众人,没有凑前的意思。
“喂喂喂!吃饭不叫人?!懂不懂规矩啊?!”
一声粗嘎难听的吼声响起。常彪顶着个刺猬头,骂骂咧咧地从外面晃进来,一脸“老子不爽”的表情。
他一眼锁定抢在最前面的徐德。这小子正埋头捞汤,压根没注意到常彪这尊煞神。
常彪见徐德这么没有眼力见,顿时怒火中烧,一脚把他踹翻在地。
“啊!好烫!”
摔倒在地的徐德被碗里洒出的热汤烫伤了手臂,皮肤瞬间通红一片,发出一声惨叫。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吓得倒吸一口冷气,纷纷后退,生怕被殃及池鱼。
“废物!屁事不干还敢抢头食?谁给你的狗胆?!”
常彪居高临下,恶狠狠地盯着地上打滚哀嚎的徐德。
他冷哼一声,旁若无人地拿起勺子,给自己满满盛了一大碗,然后悠哉悠哉地喝了一口,仿佛刚才只是拍死只苍蝇。
秦穗虽然赞同常彪的话,但是看不惯他浪费食物的行为,而且下手确实有些不分轻重,徐德这烫伤了要是没有及时处理,很容易感染。
“快拿水冲洗被烫伤的地方!”
洛妙然二话不说,抱起不远处一桶两升的矿泉水就要往徐德手臂上浇。
洛妙然看到不远处就有一桶两升的矿泉水,二话不说抱起来就要往徐德手臂上浇!
“慢着!”
一声厉喝!常彪铁钳般的大手猛地按在了水桶上!
“你干什么?”
洛妙然怒视着他。
常彪皮笑肉不笑。
“我倒要问你想干什么?小丫头片子!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战区!这桶水顶人半条命!你他妈要拿它去浇一个啥事不干的废物?!他配吗?!”
他阴冷的眼神扫过所有人。
“再说了,这点烫伤死不了人,没准屁事没有,对不对,护士小姐?”他看向旁边的郭金梅。
被常彪野兽般的眼神盯着,郭金梅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
“对……对……有可能……”
常彪的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
“可是……看起来很严重……”
陆琪看着徐德疼得扭曲的脸和通红的皮肤,声音发抖。
“求求你!彪哥!水!给我点水冲一冲吧!我以后多干活!绝不敢抢了!”
徐德爬到常彪脚边,涕泪横流地哀求,手臂烫伤处火辣辣的剧痛让他近乎崩溃。
秦穗的火气“噌”地一下顶到了脑门。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清亮又带着火药味的声音抢先炸响。
“你他么要立威拿人开刀我不管!”
洛妙然挺身而出,下巴微扬,毫不畏惧地迎上常彪的煞气。
“但你糟践食物在先,现在又看着人快废了还拦着不给水?怕浪费水?那踹人之前怎么不怕浪费汤?!说到底就是双标!”
这番话,字字句句都像耳光,狠狠抽在常彪脸上。
他脸色瞬间黑如锅底,攥紧的拳头发出“嘎嘣”的脆响,迈开大步就朝洛妙然逼去,那架势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眼看一场暴力冲突就要爆发,一道身影却不疾不徐地横在了两人中间,稳稳地隔开了剑拔弩张的对峙。
秦穗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清晰地砸在每个人的耳膜上。
“这水,是我拿出来的。”
常彪眯起眼,盯着秦穗,没有说话。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半米,视线在空中碰撞,仿佛能擦出火星!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空气瞬间凝固!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大厅落针可闻!连徐德都强忍着不敢再惨叫一声。
几秒钟死寂的对峙。
“原来是你的,看好了,下次别给不懂事的人拿去浪费了。”
常彪他移开了按在水桶上的手,转过身,他自顾自地继续喝汤,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压力骤然消散!众人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又偷偷看向秦穗。
秦穗也没打算真动手。见常彪让步,他冲洛妙然微微点了点头。
洛妙然会意,刚抱起水桶,又被秦穗抬手按住。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秦穗手掌一翻——一叠干净的纱布赫然出现!
“用这个,沾水敷。”
洛妙然眼睛一亮!对啊!省水还管用!她立刻照办。
冰凉的湿纱布覆盖在烫伤处,徐德倒吸一口冷气,剧痛感顿时减轻大半!
“谢谢……谢谢秦哥!谢谢!”
徐德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感激涕零。
这一幕,让众人看向秦穗的眼神彻底变了——有感激,有敬畏,有认同。
秦穗不动声色地收下了这份无形的威信提升。
他并非单纯心善,这一手:
一是施恩拉拢人心;
二是明确宣示地位——这里不只有常彪能管事;
三是试探常彪底线。
看来常彪虽然凶暴,但也认他的份量,只是心中未必服气。
在底层摸爬滚打长大的秦穗太清楚常彪这种人的德性了。
欺软怕硬!自己只要露出一丁点怯,他就会立刻蹬鼻子上脸!
大厅残破的窗棂阴影里,一双眼睛静静观察着这一切。林司衡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
“好了。”
林司衡的声音沉稳有力,适时地从阴影处走了出来,瞬间成了全场的焦点。
目光平静地扫过每一个人。
“都吃饱点,歇够了。我们商量商量,接下来怎么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