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沿着祭坛的蛇形纹路飞速蔓延,火舌舔舐着青铜棺椁的边缘,在表面烙下焦黑的印记。棺椁在高温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声波震得人胸腔发闷,仿佛里面沉睡的巨物正在苏醒。蛇神虚影的血瞳迸射出猩红光芒,每一声嘶鸣都震得地宫岩壁簌簌剥落碎石,碎石砸在林夏的安全帽上,发出“笃笃”的声响,像有无数只手在头顶催促。他鼻腔里充满硫磺与血腥混杂的刺鼻气息,其中还夹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与蛇灵祠供桌上的香气如出一辙。
转身拽过苏棠时,林夏的指尖突然顿住——她手腕内侧那道月牙形胎记,在跳动的火光中竟显露出半枚蛇形玉佩的轮廓,凹槽处残留着与玉珏碎片相似的纹路,纹路间隙还嵌着细小的红丝,像是干涸的血迹。这个发现让他心脏骤停,胎记的形状与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那半块玉佩完美互补,仿佛本就是一体。
记忆如决堤洪水般涌来。十二岁那年的雨夜,父亲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却死死攥着他的手。窗外的雨敲打着玻璃,声音像极了蛇鳞摩擦。父亲将冰凉的玉佩塞进他掌心,玉佩边缘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气息微弱却字字千钧:“找到另半块...别相信有蛇纹的人...”当时他不懂,为何父亲要反复玉佩上的蛇眼,此刻才惊觉那蛇眼的位置,正对着苏棠胎记的蛇信。
而苏棠养父母的遗物中,那张泛黄的合影突然在脑海中清晰——两位老人穿着朴素的蓝布衫,身后的屏风上赫然刻着相同的蛇形图腾,图腾的蛇尾处有个细小的缺口,与父亲玉佩的缺口完全吻合。原来二十年前那场逃亡,父亲不仅带走了玉珏,更将最后的希望分成两份,藏进两个孩子的命运里。他们不是偶然相遇的搭档,而是被命运绑定的双生钥匙。
“原来我们才是解开最终封印的钥匙。”林夏的声音被地宫的轰鸣声撕碎,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他握紧苏棠的手,两人手背的蛇形纹路如同活物般扭动,鳞片的边缘相互咬合,逐渐融合成完整的图腾,散发出温润的白光。这光芒所到之处,逼近的火焰自动熄灭,化作白色的灰烬;岩壁上躁动的蛇群也变得安静,匍匐在地,像是在朝拜。
陈默见状目眦欲裂,眼球因愤怒而布满血丝,疯狂地扑过来抢夺玉佩,喉间发出非人的嘶吼:“不可能!祭品必须是血脉传承者!你们这些赝品!”他的指甲变得尖锐如刀,指尖的鳞片在火光中泛着青黑色的光,“我才是被选中的人!”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突然从西面八方响起,“咔哒——咔哒——”,像是无数机关同时启动。古墓入口那些攻击过林夏的机械蛇不知何时潜入地宫,此刻眼中闪烁着诡异的蓝光,蛇身鳞片间渗出黑色黏液,黏液滴落在地的瞬间,将岩石腐蚀出细小的孔洞。它们如潮水般缠住陈默,蛇嘴张开,露出淬毒的獠牙,獠牙上的铭文与父亲笔记中记载的“镇魔机关”图案完全一致——那是父亲年轻时设计的防盗机关,本是为了守护古墓,此刻却成了审判陈默的枷锁。
陈默在机械蛇的绞杀中挣扎,皮肤下的蛇形纹身开始崩解,化作青烟消散在空中,露出底下溃烂的皮肉。他的惨叫声在空旷的地宫中回荡,逐渐变得微弱,最终只剩下机械蛇关节转动的“咔咔”声。
地宫顶部的岩层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巨大的石块如雨坠落,砸在青铜棺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棺椁的裂缝越来越大,里面透出的红光愈发浓烈。林夏拽着苏棠冲向祭坛,将两块玉佩嵌入凹槽,玉佩与凹槽接触的瞬间,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像是尘封己久的锁终于被打开。
刹那间,地宫中所有光源骤然熄灭,唯有玉佩迸发的光芒照亮穹顶——那里浮现出无数先民祭祀的画面:他们穿着朴素的麻衣,捧着谷物和草药,对着蛇神虚影跪拜,没有血腥,只有虔诚;画面流转,最终定格在父亲年轻时的模样,他穿着与陈默父亲相似的考古服,却将玉珏重重砸向青铜鼎,鼎身的蛇纹在撞击中黯淡下去。
“记住,真正的封印不是杀戮,而是...”父亲的声音混着蛇神的怒吼传来,带着穿透时空的力量,“是让它...”话未说完,蛇神虚影冲破棺椁,千条锁链裹挟着黑色雾气朝着两人缠来。锁链所到之处,空气扭曲变形,岩壁上的符咒瞬间灰飞烟灭,化作黑色的粉末。
苏棠突然将林夏推开,自己迎向锁链:“我来拖延时间!你快照父亲说的方法!”她脖颈的项圈再次亮起红光,光芒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刺眼,蛇神残魂的力量在体内苏醒,利爪撕裂了衣袖,露出手臂上蔓延的鳞片,“我体内的残魂...能暂时牵制它!”
林夏翻滚着避开锁链攻击,余光瞥见祭坛底部浮现出暗格,暗格的边缘刻着与父亲铜尺相同的云雷纹。他用洛阳铲撬开机关,里面躺着半卷残破的竹简,竹简用丝线捆着,丝线己经腐朽,泛黄的纸页上血迹斑斑,那是父亲的血,带着淡淡的铁锈味。
当他展开竹简的瞬间,所有记忆碎片终于完整——原来蛇神并非恶兽,而是上古先民为守护大地平衡,自愿献祭化作的镇压之灵,吸收大地的戾气,维持山川安稳。随着人心贪欲膨胀,祭祀逐渐扭曲成血祭,鲜血的戾气反而唤醒了蛇神的怨念,让它变得狂暴。父亲笔记里的“双生血脉”,从来都不是献祭的祭品,而是净化怨念的钥匙。
“以己身化阵眼,引天地正气,涤荡怨念,重归平衡...”林夏念出竹简上的最后咒语,手背的图腾光芒大盛,照亮他眼中的决绝。他冲向正在与蛇神虚影搏斗的苏棠,两人交握的手爆发出耀眼的金光,这光芒纯净而温暖,与蛇神的黑雾形成鲜明对比。
光芒中,蛇神的锁链开始崩解,化作金色的光点;虚影发出痛苦的嘶吼,却不再带着之前的暴戾,反而多了一丝解脱。陈默在机械蛇的绞杀中逐渐透明,临终前发出最后的惨叫:“你们以为结束了?真正的...”话音戛然而止,化作一滩腥臭的黑血,被地缝吞噬。
地宫的坍塌越来越剧烈,裂缝从脚下蔓延至远处,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黑暗。林夏与苏棠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化作无数光点,融入金光之中。他们对视一笑,眼中没有恐惧,只有释然——从被命运选中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注定要完成这场跨越二十年的救赎。
当他们同时将玉佩按向心脏位置,金光与黑雾激烈碰撞,蛇神虚影在光芒中渐渐平静,眼中的猩红褪去,露出温和的光芒。它最后看了一眼这对年轻人,缓缓沉入地底,重新化作封印,将大地的戾气牢牢锁住。
在意识消散前,林夏看到父亲的虚影与他们重叠,穿着干净的蓝布衫,对着他露出欣慰的笑容,轻声说道:“对不起,让你们背负了太久...”而蛇尾巷的晨雾中,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焕然一新的民俗文化街上,孩子们的笑声取代了之前的阴森,王阿婆的艾草摊前围满了游客,仿佛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只有林夏工作室的橱窗里,那盆文竹的叶片上,还留着两道交织的白痕,像是两个从未离开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