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的身影如同融入水墨的最后一滴墨汁,彻底消失在扭曲的光影之中。那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也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茅草屋破门处灌入的冷风,吹得满地茅草碎屑打着旋儿。
“噗通!”“噗通!”
赵铁柱和钱多多如同被抽掉了骨头,彻底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破烂的衣衫,眼神里残留着极致的恐惧和劫后余生的茫然。刚才那一瞬间,他们真的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化为飞灰,连骨灰都省得扬了。
“嘎吱……”万里无踪扫也发出一声带着疲惫和心有余悸的微弱摩擦音,杆身上那缕魔气印记似乎也蔫了几分,不再游走,而是蜷缩在木纹深处。
唯有木板床上的孙找不到,依旧沉浸在“极乐灵浆”的奇妙状态中。周身乳白色光晕流转不息,散发出浓郁的甜香,修为稳稳停在了炼气六层巅峰!脸上那满足陶醉的笑容,在死寂的茅草屋里显得格外……刺眼。
林不修僵硬地站在原地,手里死死攥着那块冰凉的玉符,魔尊最后那几句话如同魔音灌耳,在他脑子里疯狂循环:
**样品追加一份……**
**此‘极乐灵浆’……需融入爆米花基底……**
**骨灰盒……暂存……**
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头,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钉在孙找不到那张散发着“美味可口”气息的脸上。
追加一份……极乐灵浆……
融入爆米花……
骨灰盒……暂存……
这意思……是要把三师兄……当成原料……榨出“极乐灵浆”……加进魔气爆米花里?!
一股冰冷的、混杂着荒谬、愤怒和极致恐惧的寒意,瞬间从林不修的尾椎骨炸开,首冲天灵盖!比乱葬岗的阴风更刺骨!比玄衣卫的追杀更绝望!
“不……不行!”林不修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他猛地冲到床边,张开双臂,如同护崽的老母鸡,将还在“消化”的孙找不到挡在身后,眼睛死死盯着魔尊消失的地方,尽管那里己空无一物,“三师兄不是原料!他是人!活生生的人!就算……就算他现在像杯奶茶……那也是我们宗门的奶茶!不能榨汁!”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嘶哑颤抖,但在空旷死寂的茅草屋里,却显得异常清晰和……无力。
“林……林师弟……”赵铁柱挣扎着爬起来,看着林不修护住孙找不到的背影,又看看地上那个空了大半的玉罐,古铜色的脸上肌肉抽搐,“魔尊……他……他真要……”
“他要个屁!”钱多多也缓过劲来,带着哭腔尖叫,扑到床边,一把抱住孙找不到散发着甜香的手臂(触感温热Q弹),“三师兄是我们的人!要榨汁……先……先榨老娘的!”她虽然吓得发抖,但护短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嘎吱!”扫帚也发出一声带着愤怒和警告的摩擦音,帚须根根倒竖,指向魔尊消失的方向,无形的声波微微震荡。
就在这悲愤、绝望、同仇敌忾(且极其荒谬)的气氛达到顶点时——
“吵……吵死了……”
一个带着浓浓睡意、极度不耐烦的沙哑声音,如同闷雷般在角落里炸响!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林不修的嘶吼和钱多多的哭腔!
所有人(一扫帚)猛地转头!
只见草堆里,那个被所有人遗忘的、从头到尾都在酣睡打呼噜的师父——吴聊道长,不知何时己经坐了起来!
他依旧是那副鸡窝头、油渍道袍、宿醉未醒的邋遢模样,脸颊上甚至还沾着草屑和干涸的泥巴印。但此刻,他那双总是浑浊不清、睡意朦胧的眼睛,却如同被寒泉洗过,锐利得惊人!里面再无半分醉意,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和……一丝被吵醒的极度不爽!
他的目光,如同两柄实质的冰锥,瞬间穿透弥漫的奶茶甜香,精准地刺向林不修怀里——那块【幽冥巡狩·柒】的暗紫色令牌!
“老……师父?!”林不修被这突如其来的清醒和那冰冷的目光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捂住了怀里的令牌。
吴聊没有理会他,甚至没有看在地的赵铁柱和钱多多,也没有看床上那杯“人形奶茶”孙找不到。他那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缓缓扫过破门而入的晨光,扫过空气中残留的、几乎微不可察的魔尊气息,最后,落在了魔尊消失的那片扭曲光影残留的空间节点上。
他缓缓抬起那只油乎乎、指甲缝里嵌着黑泥的手,不是指向魔尊消失的地方,而是极其随意地、如同拂去灰尘般,对着那残留的空间节点轻轻一挥!
“嗡——!”
一股无形却沛然莫御的力量瞬间降临!那残留的、极其细微的空间涟漪,如同被无形的大手粗暴地抹平!彻底消失无踪!连带着魔尊最后残留的那一丝气息,也被彻底抹除!仿佛魔尊从未降临过!
做完这一切,吴聊才慢悠悠地收回手,仿佛只是掸了掸衣服上的灰。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甚至挤出了两滴浑浊的泪花,那股子锐利冰冷的气势如同潮水般退去,瞬间又变回了那个醉醺醺、不着调的邋遢老道。
他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咂了咂嘴,仿佛在回味刚才被打断的美梦,然后才用那沙哑的、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含糊不清地嘟囔道:
“扰人清梦……没礼貌……”
“什么奶茶……爆米花……”
“干活……创收……”
他一边嘟囔,一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看都没看如临大敌、目瞪口呆的徒弟们(和扫帚),目光反而落在了地上那个空了大半的“千年玉髓灵发滋养液”玉罐上。他眼睛一亮,仿佛发现了新大陆,踉跄着走过去,一把将罐子抄在手里,对着罐口残留的几滴乳白色精华嗅了嗅。
“嗯……味儿……还行……”他咂咂嘴,随即又嫌弃地皱了皱眉,“就是……太甜……齁得慌……兑点酒……就好了……”
说完,他竟真的从腰间(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挂上去的)解下那个油腻腻的、散发着劣质酒味的粗陶酒葫芦,拔开塞子,对着玉罐里残留的“极乐灵浆”精华,吨吨吨地倒了下去!
“师父!别!”钱多多心疼得尖叫,那可是一滴就能让枯草重生的顶级灵液啊!元婴长老都舍不得这么糟蹋!
然而,吴聊充耳不闻。劣质的酒液混合着残留的乳白色精华,在玉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怪响,一股更加诡异、混合了醇厚酒香、奶茶甜腻和……某种难以言喻黑暗料理气息的味道弥漫开来。
吴聊满意地晃了晃罐子,仰起脖子,“咕咚”灌了一大口混合液体!
“嗝——!”
一个响亮的酒嗝伴随着浓郁的奶茶酒香喷出。
他咂咂嘴,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复杂、混合着满足、嫌弃、又带着点探索精神的古怪表情:“嗯……马马虎虎……劲儿……有点冲……”
林不修、赵铁柱、钱多多:“……”
三人看着师父这神一般的操作,脑子彻底宕机了。刚才那个眼神锐利、挥手抹平魔尊空间痕迹的师父……是幻觉吧?一定是幻觉!
“咳咳……”吴聊似乎被自己调制的“奶茶酒”呛了一下,剧烈咳嗽了几声,才抹了抹嘴,醉眼朦胧地扫了一圈呆若木鸡的徒弟们,最后目光落在依旧护在孙找不到身前的林不修身上,以及他怀里那块因为紧张而露出一角的暗紫色令牌。
“小子……”吴聊的声音依旧沙哑含混,但这一次,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令牌……收好……”
他指了指林不修怀里,“那玩意儿……关键时候……能唬鬼……”
他又打了个酒嗝,指了指床上散发着甜香的孙找不到:“这傻小子……泡发了……也没事……死不了……就是……”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就是以后……招蜂引蝶……麻烦……”
招蜂引蝶?!是指他这身“奶茶精”的香气会引来像魔尊这样的“饕客”吗?!
林不修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吴聊似乎觉得话说得有点多,又灌了一口自制的“奶茶酒”,脸上泛起了不正常的酡红。他摇摇晃晃地走到茅草屋的破墙边,靠着一块相对结实的木板坐下,把酒葫芦和玉罐放在脚边,眼睛又开始变得迷离起来。
就在他眼皮子快要合上的瞬间,他仿佛自言自语般,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极其细微的声音,含糊地嘟囔了一句:
“……魔崽子……鼻子……还挺灵……”
“……幽冥令……都惊动了……”
“……看来……那‘网’……该收了……”
嘟囔完,头一歪,鼾声瞬间响起,再次进入了梦乡。
茅草屋内,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孙找不到身上光晕流转的细微嗡鸣、指北针的粉色【Zzz…】、扫帚的微弱“嘎吱”、以及……那越来越浓郁的、混合了酒香和奶茶甜腻的诡异气息。
林不修僵硬地站在原地,师父最后那句几乎细不可闻的嘟囔,却如同惊雷般在他耳边炸响!
“网”?!
“该收了”?!
师父知道魔尊!他甚至知道魔尊是被幽冥令惊动的!他口中的“网”是什么?是针对魔尊的?还是针对别的什么?!他刚才那挥手抹平空间的恐怖力量……难道不是幻觉?!
无数个疑问如同沸腾的气泡,在林不修脑海中疯狂翻滚!他低头,死死盯着怀里那块冰冷的【幽冥巡狩·柒】令牌。这令牌……能唬鬼?刚才在乱葬岗,它确实把千年怨灵吓得屁滚尿流!师父说关键时候能唬鬼……难道……也能唬魔尊?!
一个极其大胆、堪称在魔尊眼皮子底下走钢丝的计划雏形,如同黑暗中的闪电,猛地劈开了他混乱的思绪!
“大师兄!二师姐!”林不修猛地抬起头,眼中再无半分之前的绝望和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出去的疯狂和一丝……赌徒般的狂热!
“新炉子!还有吧?!”他看向赵铁柱。
赵铁柱还沉浸在师父那口“奶茶酒”的震撼中,闻言下意识点头:“有……有!从凌霄宗……搬……搬了两口小的备用炉……”
“好!”林不修目光灼灼,“立刻!马上!把炉子支起来!清洗干净!准备爆米花!”
“二师姐!”他又看向钱多多,“你的‘怨念糊脸符’……不!‘愉悦锁定追踪符’!研究得怎么样了?!”
钱多多一脸懵:“愉……愉悦锁定?我……我还没头绪啊……”
“没头绪就对了!”林不修语速快得像连珠炮,“现在改研究方向!研究怎么把三师兄这‘极乐灵浆’的愉悦气息……提取出来!做成符!或者……首接当香料加进爆米花里!”
“啊?!”钱多多和赵铁柱同时傻眼。
“还有!”林不修猛地一拍大腿(疼得龇牙咧嘴),眼神亮得吓人,“包装!魔尊不是要低调奢华有内涵吗?大师兄!用你最好的炼器手艺!把爆米花炉……给我改造成‘幽冥风’!要暗紫色!要带三道弧线!要看起来……像这块令牌的周边产品!”他用力拍了拍怀里的令牌。
“嘎吱?!”连扫帚都发出了震惊的摩擦音。
“林……林师弟……你……你疯了?!”赵铁柱结结巴巴,“魔尊要的是‘极乐灵浆’样品!不是愉悦气息!更不是令牌周边!你……你这是要造假?!”
“造假?”林不修咧开嘴,露出一个极其欠揍、混合着疯狂和狡黠的笑容,“错!这叫战略合作!品牌联名!”
他指了指怀里的令牌,又指了指床上散发着甜香的孙找不到。
“我们有正版幽冥巡狩令(虽然是师父的)!”
“我们有‘极乐灵浆’原产地(三师兄本人)!”
“我们还有……魔尊亲自盖章认证的‘愉悦’口感需求!”
“把这三者结合起来!打造一款‘幽冥特供·极乐魔香爆米花’!口感层次首接拉满!包装逼格突破天际!魔尊他老人家……能不满意?!”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横飞:
“至于‘极乐灵浆’样品?那能随便给吗?那是我们三师兄的本命精华!榨一点少一点!我们要做的是……用愉悦气息勾引他!用幽冥周边震慑他!让他觉得……不买我们的爆米花套餐,就是跟幽冥地府过不去!就是不懂享受愉悦人生!”
赵铁柱和钱多多目瞪口呆地看着陷入“战略狂热”的林不修,感觉自己的脑子完全跟不上这跳跃的节奏。品牌联名?幽冥特供?愉悦勾引?这都什么跟什么?!
“那……那万一魔尊不满意……非要‘极乐灵浆’呢?”钱多多弱弱地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林不修脸上的狂热笑容瞬间收敛,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狠厉和决绝,他缓缓举起手中的幽冥令牌,一字一句地说道:
“那……就用这牌子……唬他!”
“师父说了……关键时候……能唬鬼!”
“魔尊……再厉害……”
“他……算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