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闲聊几句,刘金魁带来的两名士兵就挑着担子上山来了,担子很沉,压在肩头吱嘎作响。
这装的是这几天刚出窖的新酒,总共四坛,每坛六十斤。
“公子尝尝,赵黑子说这事按您的吩咐新酿的。”
刘金魁笑呵呵地给张和平倒上了一杯。
张和平微微点头,抿了一口,就微眯起了眼。
口味略甜,度数在二十度左右,比市面上的要高不少,但比之前的那种要低许多,入口温润甜糯,后劲一般,不上头,很适合女子享用。
这事在来江陵县贩酒前,他就吩咐下去酿制的。毕竟之前那白酝酿,是卖给了吴家酒楼,再卖同样的给别家,张和平觉得有些不妥,所以就打算推出这种新酒。
但不曾想,酒肆竟然有千斤售酒的限制,直接就给他计划打乱了。
“留三坛在这里,剩下的你和兄弟们分了吧。”张和平笑道。
“这怎么好意思啊……”
刘金魁双眼顿时一亮,一边说着不好意思,一边赶紧把一坛酒搬到边上。
老实说这酒没有之前的白酝酿爽利,但好歹也是白云村酒坊出的精品,无论是留着自己喝还是送人,那都是相当好的东西。
而且看样子这酒短时间卖不出去,那也就是说,市面上短时间内不可能出现这种酒水,这要拿去送人,绝对有面子!
前不久,刘金魁听张和平的吩咐,去了军镇一趟,给江云林送了一坛白酝酿。回想当时江云林第一次喝下那白酝酿的表情,刘金魁就觉得好笑。
张和平没理会刘金魁几人,端着酒杯走到了山崖边,下方就是县书院。
今日正是中秋佳节,整个书院一片灯火辉煌。
中秋是大周最重要的五个节日之一,自然有诗会举办。
一般县城会有县衙举办的诗会宴会,也会有士绅以私人名义举办,种类和场次极多,但一般比较权威的,就是县衙和书院这两处。
县衙的宴会一般是在县城内,会设有灯谜、表演、放灯等各种活动,还会在县城中心摆上高台,邀请歌姬艺伎在上表演,旨在一个全民参与。
书院的比较简单,但文化氛围更重,主要便是诗词歌赋,偶尔也会邀请县里名伶来表演,但不多,因为容易遭人诟病为有辱斯文。
从张和平这里往下看去,下方人流涌动,除了学子外,还有不少从县城赶来的文人雅士。
对大部分书院出生的文人来说,县城那里太过低级,书院中秋诗会才是正统。
在那正中,还有高达十丈的巨大的花灯,这是由江陵士绅捐赠给书院,其实说白了就是给自家子弟玩乐。
书院是朝廷的书院,也是士绅的书院。
“看这样子,怕是书院学子都去参加中秋宴会了。”张和平喃喃自语了句。
“应该是吧?”刘金魁随口应了声。
张和平走回桌前,把酒杯放下:“你们在这里喝着,我去外面走走。”
“公子,我随你一起。”
张和平摆了摆手,拒绝了刘金魁的提议,这才背着手独自朝山下走去。
“东家这是要去哪儿?”刘童生好奇道。
刘金魁摇了摇头:“不知道……来,我们接着喝!”
……
离开临时居住的小茅屋,张和平就来到了中秋诗会现场。
这里多的是身穿文士袍的年轻人,张和平混入人群中也不显得突兀。
当然,主要还是见过张和平的人很少,他到书院当天,万松年就下了禁令,不允许学子随意去打扰他。
穿行在书院中,听着周围学子的高谈阔论,张和平很有种回到上一世在学校读书时的感觉。
不过,转而就是一阵失笑,知道这是错觉。
上一世学校聚会的时候,又有几个学生会讨论学习上的问题?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那十丈高的花灯下。
这也是整个学院里最热闹的地方,花灯上挂满了花灯,粗略数一下至少有数百个之多。
站在边上,就听得有书院学子在询问那看守花灯的人,这些花灯是如何个玩法。
“这位公子,此处花灯有两种玩法,第一种是跟寻常花灯一样,挑选看中的花灯,只需猜中就可取走。”
那书生明显很有兴趣,问道:“那第二种呢?”
“第二种是闯关,这十丈灯台总共设有十八关,若是能一次闯过,就可拿到最高处那盏十二琉璃金莲。”
许多人都和张和平一样,在边上听这看灯人讲解。
听到十二琉璃金莲名字的时候,都不由得仰头看去。
就见在这灯台最高处,有一盏绚烂无比的花灯在不断旋转着。
其上有十二面,每一面都绘有不同图案,精致无比。
“这东西怕是要好几十两银子才能拿下吧。”
张和平喃喃自语,他对这东西没概念,只能往高了估算。
“呵呵,几十两银子就想拿下十二琉璃金莲,兄台你这可是异想天开了。”旁边一个学子大概是听到了张和平的低语,忍不住笑着说道。
张和平有些惊异:“这东西,几十两银子还不够?”
要知道,在他发迹前,十两银子就够养活他们一家三口一年了。几十两银子,这是张和平往多了在算。
这学子摇头失笑道:“当然不够!你可知这十二琉璃金莲是谁的作品?”
张和平摇头。
见张和平果然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这学子倒也没有嘲讽,只是笑着解释道:“这是陈澈大师的作品,陈澈大师乃灯艺大师,据说每三年只做一盏花灯,这十二琉璃金莲,正是他这三年的作品。若是论单价,怕是千两白银都难买到。”
张和平听得暗暗咋舌:“就一个花灯,竟然这么贵?”
这学子还没说话,旁边就有人笑道:“这算什么,真要论贵,还得数张梅花的原作文稿!”
张和平的脸色一黑。
他倒是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梅花”这种病,就算是有,那也是其他称呼。
称呼张梅花,其实是一种雅称,许多文士一辈子都混不上这么个雅号。
但是……
这特么,就跟当着泥哥的面唱阳光彩虹小白马一样。
难受啊!
不过也只是一瞬,他更好奇的是,现在自己的诗作原稿竟然也能卖钱了?
给张和平解惑的学子听了,也是满脸认同之色:“那倒是,要论贵,还得数张梅花!”
“那个张……张梅花的原作文稿,现在是什么价格?”张和平好奇问道。
“兄台可知,张梅花在江陵县所作的诗稿总共有洛神赋、琵琶行、清平调、咏梅和张生答古文忠公书这五篇。”
张和平点了点头,其实还有一篇,是送别吴婵时的《送杜少府之任蜀州》,不过被天然改为了送吴婵别洛阴。
不过这一篇应该没有暴出来,吴婵多半是珍藏了。
“那你可知,真正张梅花亲笔手书的有几篇?”
这话一出,张和平顿时愣住了。
现在回想起来,他才发现,他真正自己动笔写的,竟然就只有一篇《张生答古文忠公书》!
“张生答古文忠公书?”张和平迟疑道。
学子立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几分玩味:“兄台,就算是书院学子,也应掌握时事,张梅花为我江陵才子,兄台就算不能背诵其作品,至少也应该知道他手书了几篇文章才是。”
“……”
张和平抱了抱拳,诚恳道:“还请兄台指教。”
见张和平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这学子才道:“一共有三篇,除了兄台所说的张生答古文忠公书外,还有两篇,分别是琵琶行和清平调。”
“……”
张和平有些无语,不过大概是想到原因了。
大概是映月楼为了扬名,所以宣称那两首是他张和平动笔所写,又因为看过张生答古文忠公书原稿的很少,所以根本没人知道张和平的笔迹应该是怎样。
这才造成了这种误会。
“那敢问兄台,这三篇手稿,在外面卖出多少?”
“不知道,因为没成交。”这学子笑着道,“不过,据说忠武公手上那篇张生答古文忠公书,有人给出了三千金的报价,但国公府却没有出手。”
“三千金?!”
看到张和平震惊的样子,那学子很是满意,笑道:“没错,就是三千金,折合白银三万两!”
张和平顿时就觉得怀里揣着的小旗官令牌不香了。
有三万两白银的身家,他还去搞什么酒坊!
这一篇文章,就当他三个月的收入了。
在手机里,要找比这“缝合怪”强的文章,不说一抓一大把,但要找个十几二几篇还是轻轻松松的。
有种心痛的感觉。
正说着,忽然就听一阵喧哗。
“有人闯关了!”
抬眼看去,就见在高台下,几名年轻男女走到了近前。
让张和平略有些惊讶的是,在那里面,竟然有两个他认识的人。
一个正是古瑶,张和平猜想到古瑶应该会来,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
而另一个,则是之前在亭子里见到的,疑似万松年晚辈的那个万羲和。
他们一行有五六人,不过古瑶和万羲和在中间,另外几人仿佛众星拱月一样。
不过古瑶的脸色看上去有些冰冷,万羲和倒是很热情,但古瑶始终是不冷不热的样子。
看这场景,张和平就忍不住暗笑。
难怪古瑶找他来了。
原来是想让他挡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