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湾的寒气,混着劣质冰棍的化学甜味,在宋楠乔的口腔里炸开。
那冰冷、廉价、带着微小希望的刺痛感,如同淬火的钢针,精准地刺穿了重生后的混沌,将她对“冷”的刻骨理解,锻造成一把指向未来的、寒光凛冽的商业密钥。
王老师被开除的消息,在村里掀起的短暂喧嚣,如同投入冰河的落叶,迅速沉没于麻木的日常。
对宋楠乔而言,这仅仅是规则天平上一次精确的称量,是名单上一个被划去的名字。
她深潭般的眼眸掠过一丝极淡的冷光,随即,所有的注意力都沉入手中这根正散发着微弱寒气的冰棍。
河湾的“冷水池”和破棉被,如同初生的冰壳,脆弱不堪。
利润在融化的水滴中流逝,风险如影随形。
宋楠乔需要更稳定、更高效的“冷”,一个能承载野草野心的冰冷容器。
她再次潜入废品站的故纸堆,目标不再是法律条文,而是蒙尘的物理课本和残缺的机械手册。
她像解剖尸体般研究着保温原理、热传导系数。
前世冻毙于冷库的记忆碎片
“压缩机沉闷的嗡鸣、保温层厚实的触感”
与书上的公式碰撞,一个简陋但可行的方案在她脑中凝结『自制保温箱』。
分户赋予的自由,让她成为村庄阴影里的拾荒者。
废弃的旧木箱、蓬松干燥的稻草、能找到的任何塑料布、以及冰块!
镇上唯一一家国营冰室窗口透出的森然寒气,是她的圣殿。散冰价格昂贵,却是构建真正“冷链”不可或缺的冰冷核心。
河湾冰棍的微薄利润、替孤寡老人劈柴担水的铜板、废品堆里刨出的每一分价值……都被她像冻结希望一样,一枚枚积攒在贴身的小布袋里。
每一枚硬币都带着人世的寒凉,也凝结着她冰冷的野心。
她压缩口粮,忍受更深的饥饿与背伤的钝痛,只为换取一块更厚的木板,或购买第一批“圣冰”的本钱。
在破庙摇曳的油灯下,宋楠乔冻得通红、布满细小裂口的手指,笨拙却无比稳定地敲打、捆扎。
木箱内壁用塑料布严密包裹,如同缝合伤口。
厚实的稻草被一层层压实填充,如同为“冷”筑起的坟墓。
中心预留的凹槽,是安放“冰之心”的位置。
一个散发着腐朽木头、陈旧稻草和冰冷塑料气味的初代保温箱,如同她野心的具象化,宣告诞生。
它简陋,却凝聚着她对“低温”最本质的理解。
背着沉重的保温箱往返县城是低效的消耗。
她将目光锁定了村供销社代销点,锁定了负责人孙会计那张写满算计的脸。
她非求代销,而是提出“寄存”。每日清晨,她将用保温箱运来的新鲜冰棍,寄存在代销点冷柜一角。
她亮出分户证明,援引《城乡个体工商户管理暂行条例》精神,承诺按日结算低廉寄存费,并承担所有损耗。
她精确计算冰棍在冷柜的保存时间和村民的购买峰值。
在孙会计审视的目光下,她当着他的面,缓缓打开保温箱。
一股比河湾水更凛冽、更纯粹的寒气瞬间逸散,带着冰晶凝结的细微气息。
她指着箱内排列整齐、包装完好的冰棍:“孙会计,您看,这‘寒气’足,冰棍硬挺,放您这亮堂柜子里,品相好,买的人自然多,您收的‘寄存费’也踏实。”
冰冷的商品和冰冷的利益计算,轻易凿开了人性的缝隙。
孙会计感受着那不同寻常的寒气,对上宋楠乔那双毫无波澜、却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权衡片刻,终于僵硬地点了头。
宋楠乔的“冷链”第一次成功楔入官方体系的边缘,完成了从荒野求生到制度性生存的冰冷蜕变。
利润的溪流开始稳定流淌。
就在宋楠乔将第一批冰棍成功送入供销社冷柜,她的“冷链”在规则框架内艰难扎根时,一个关于“祠堂的鬼”的消息,如同被寒风吹来的灰烬,飘进了她的耳中。
“听说了吗?宋富贵那混球,在牢里被人把腿打断了!”
两个村民在代销点门口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幸灾乐祸的寒意。
“活该!让他赌!让他打人!连亲侄女都往死里打,还是在自己祖宗祠堂里!报应!”
“就是!听说他在里头还嘴硬,不服管教,这不,惹了硬茬子,废了条腿,这下真成瘸腿鬼了…”
宋楠乔正在清点寄存的冰棍数量,听到“祠堂”二字,手指微微一顿。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仿佛听到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消息。
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深处,冰封的湖面下,掠过一丝极其幽暗、极其冰冷的微澜。
那冰冷坚硬的祠堂石板地,弥漫的陈腐香烛味,表叔宋富贵那张因暴怒和贪婪而扭曲的脸,还有那呼啸着落下的、带着死亡风声的棍棒…
背上的旧伤似乎在这一刻被记忆唤醒,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那是“鬼”留下的烙印。
宋富贵,这头在宋家祠堂里对她施以暴行的恶鬼,终究被更冰冷、更无情的规则——监狱的铁律所吞噬。
他的腿断了,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拖着残躯煎熬。
这正是她精心策划、利用严打时期“流氓罪”这把时代铡刀所追求的精准结果:
让施暴者在其施暴的规则象征之外,坠入更深的、永无天日的冰冷地狱。
他的哀嚎,是她复仇乐章中一个冰冷的音符。
然而,复仇的乐章尚未终了。学堂那头被打断脊梁的狼,在绝望的深渊里发出了最后的、带着腥臭的哀嚎。
王老师被开除后,困兽犹斗。酒精点燃了他对宋楠乔蚀骨的怨恨。
一个阴冷的黄昏,他揣着半瓶劣质烧刀子,如同游荡的恶灵,摸到了宋楠乔栖身的破庙附近,打探到她常在河湾“折腾”。
“小贱种…毁老子饭碗…老子送你见阎王…”
他喷着酒气,眼珠赤红,从河边的芦苇丛中猛地窜出,手里攥着一块棱角尖锐的石头,朝着正在整理保温箱的宋楠乔后脑,狠狠砸下!
动作因醉酒而笨拙,但那股同归于尽的狠戾,令人胆寒!
千钧一发!
宋楠乔没有回头,没有惊呼。她的身体仿佛早己预知了这阵恶风。
那双冰冷的眼眸里,只有一片计算到毫秒的绝对冷静。
她等的,就是这条疯狗彻底撕破伪装、触犯至高规则的那一刻!
在王老师冲出芦苇丛、发出第一声恶毒诅咒的瞬间,宋楠乔外套内兜里,那台用冰棍利润换来的、外壳冰凉的旧式微型录音机,己被她无声地按下按键。
王老师充满杀意的咆哮和石块破空的风声,被冰冷的磁头清晰捕捉。
几乎在袭击发生的同时,河对岸放牛的李老头
宋楠乔数日前“不经意”透露过行踪,并暗示担忧被惊动,抬眼正好看见这致命一幕!
宋楠乔以一个狼狈却高效的矮身翻滚,堪堪避开砸向后脑的致命一击。
尖锐的石头擦着她的手臂飞过,重重砸在保温箱的木板上,发出沉闷的钝响,留下清晰的凹痕和石屑!
那块沾着泥土和凶器碎屑的石头,就是铁证!
虽然避开了要害,但石块锋利的边缘还是在她的小臂上划开一道血口,鲜血瞬间渗出,在冰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