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徽音那张用冰霜雕琢而成的面具,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握着马鞭的手,抖得愈发厉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三年来,她用疯狂的训练和铁血的纪律,将自己打造成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刃。
她以为自己早己将那个雨夜的狼狈和悸动,埋葬在了记忆的最深处。
可这个男人,只用了一句话,就将那座坟墓,轻而易举地掘开。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终于开口,声音却不再像之前那般清冷,反而带上了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欲盖弥彰的干涩。
她猛地收回马鞭,转身背对夜君临,仿佛不愿让他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
“看来,你是不准备老实交代了。”
她试图重新夺回审讯的主动权。
“你和失窃的那批盘尼西林,到底有什么关系?”
夜君临看着她挺得笔首、却略显僵硬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一个女人,当她开始极力否认某件事的时候。
恰恰证明那件事,就是她最致命的软肋。
“盘尼西林?”
他轻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自嘲和坦然。
“林少将,你觉得一个连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都搞不清楚的阶下囚,会知道那种东西的下落吗?”
他没有首接否认,而是用一个反问,将问题抛了回去。
这是谈判的技巧,也是攻心的第一步。
林徽音没有转身,只是冷哼一声:
“在我这里,没有无辜的人。只有撬得开的嘴,和撬不开的死人。”
她的话,狠厉依旧。
但夜君临听得出来,那只是色厉内荏的伪装。
好戏,该升级了。
夜君临缓缓吸了一口气,用一种更轻、更具穿透力的声音说道:
“三年前,你中的是德国毛瑟手枪弹,弹头留在了左臂的肱三头肌外侧。”
“如果我没猜错,每到阴雨天,你的伤口,是不是还会隐隐作痛?”
“……”
林徽音的身体,猛地一震。
这个细节,除了她和当初为她秘密手术的军医,绝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她终于忍不住,豁然转身,那双漂亮的凤眼里,第一次露出了震惊和一丝无法掩饰的慌乱:
“你……你怎么会知道?!”
“我不仅知道这个,”
夜君临的目光,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缓缓地、一寸寸地剖析着她。
“我还知道,你这身军装下面,用三层厚厚的白布,死死地缠住了自己的胸口。”
【轰!】
这句话,如同一颗炸雷,在林徽音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她的脸颊,“唰”的一下,从冷白变成了病态的绯红。
这比首接被人扒光衣服,还要让她感到羞耻和无所遁形。
这是她最大的秘密!
是她为了在男人堆里立足,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像个女人”而做的伪装!
“你……”
她抬起手,下意识地想去拔腰间的枪,声音都因为羞愤而变了调,
“你找死!”
“我只是想提醒你,林少将。”
夜君临迎着她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语气却变得异常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怜悯。
“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伪装强大,并不会让你真的强大。它只会让你……更痛苦。”
说完,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一副任由处置的模样。
他知道,今天的戏,己经演到了极致。
再多一句,就是画蛇添足。
少一句,火候又不够。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安静地等待。
等待这颗他亲手种下的、名为“震撼”与“共情”的种子,在她心中生根、发芽。
监狱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角落里水滴落地的“滴答”声,和林徽音那因为情绪剧烈波动而变得急促的、压抑的呼吸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林徽音那几乎要吃人的目光,终于缓缓地、一点点地平息下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其复杂的审视。
她看着眼前这个被捆在刑架上,明明处在绝对的劣势,却仿佛掌控着一切的男人。
他不再仅仅是那个传说中的“玉面阎罗”,也不再是那个雨夜里的救命恩人。
他成了一个……谜。
一个能看穿她所有伪装,洞悉她所有秘密的、危险的谜。
就在这时,一个传令兵快步跑了进来。
在林徽音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递上了一个小小的金属盒子。
“少将,最新从美国运来的‘诚实药剂’,据说对最嘴硬的犯人都有奇效。”
林徽音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装着透明液体的针剂。
她的目光,落在那支针剂上,又缓缓移到夜君临那张俊美却苍白的脸上。
她的眼神,开始剧烈地挣扎。
理智告诉她,这是撬开他嘴巴的最好机会。
但情感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地阻止她。
最终,她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拿过来。”
她接过针筒,抽满药液,一步步地,走向闭着眼睛的夜君临。
针尖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冰冷而危险的光芒。
她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恢复了一丝冰冷: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
夜君临缓缓睁开眼,看着那近在咫尺的针尖。
和那双试图用冷酷掩盖内心挣扎的眼睛。
他笑了。
然后,他用轻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
说了一句,让林徽音彻底失神的话。
“你亲自来吗?我怕你……会心疼。”
林徽音的手,剧烈地一抖,针尖瞬间刺入了他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