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掏出手机,手指因为肋下的疼痛和内心的激荡而微微颤抖,飞快地输入号码。
“小王!立刻!带两个人,去城西老棉纺厂家属院!
找李奇峰!编号1007!控制住他!等我指令!快!”
她挂了电话,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肋下的剧痛和翻腾的情绪,看向苏晨:
“走!去医院!
处理伤口,还有我的肋骨……
然后,去会会这个‘病退’了十年的老片警!”
城西,老棉纺厂家属院。夜幕早己降临,将这片破败的、如同被时代遗忘的角落彻底吞噬。
稀疏昏黄的路灯根本无法穿透厚重的黑暗,只能勉强勾勒出低矮、杂乱平房的轮廓。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混合着煤灰、腐烂垃圾和潮湿霉变的气味。
车子无法开进狭窄、坑洼的巷道。
苏晨和林婕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泞的小路上,冰冷的夜风灌进衣领。
林婕的肋下经过简单处理和镇痛,但每一次颠簸依然让她眉头紧锁,脸色苍白。
苏晨的手掌也裹着纱布,隐隐作痛。
但他们谁都没有说话,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这片散发着死寂气息的黑暗里,集中在那个门牌号模糊的平房小院。
远远地,就看到小院门口停着一辆熄了火的警车,车灯也关了。
黑暗中,几个模糊的人影守在院门附近,像沉默的雕塑。
是提前赶到的警员。
小王的身影从黑暗中快步迎了上来。
脸色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异常难看,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和慌乱。
“林姐!苏老师!”
小王的声音压得极低,急促得有些变调,“人不在!
屋里没人!而且……”
“而且什么?”林婕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带着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们破门进去的时候……”
小王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的颤抖,“里面……被翻得一塌糊涂!
抽屉、柜子全被撬开了!东西扔得到处都是!像是……
像是被抄家了一样!还有……”
他猛地吸了口气,像是要鼓起勇气说出最可怕的部分:
“我们在里屋的床底下……发现王师傅了!”
“老王?!”我和林婕同时失声。
“对!档案室王师傅!”
小王用力点头,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他……他死了!
脖子上有很深的勒痕!
身体都都凉透了!
看样子……死了有一会儿了!”
轰!
仿佛一道无声的霹雳在耳边炸响!
老王死了?!
就在我们离开市局车库后不久?!被灭口了?!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脊椎骨窜上头顶!
那只无形的手!它不是在监视我们!
它是在我们身后,冷酷地、高效地清理着一切可能暴露的痕迹!
档案室的老王,这个被恐惧驱使,被利用的可怜虫,在完成了“垃圾”转移的任务后。
立刻就被当成了真正的垃圾,被无情地抹除!
“李奇峰呢!”
林婕的声音像是从冰窟里捞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凛冽的杀意。
“没……没找到!”小王的声音带着哭腔,“屋里屋外都搜遍了!
没人!像是……突然消失了!”
消失了?
一个病退十年,本该在这里安度晚年的老警察在老王被灭口的同一时间。
在他的家里被翻得底朝天,然后人间蒸发?
这绝不是巧合!这更不是意外!
李奇峰,1007!他不仅知道什么,他本身就是这个巨大漩涡里的一环!
他跑了!
或者被那只无形的手带走了?灭口了?
恐惧和愤怒像两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心脏,越收越紧。
苏晨他们以为找到了一条生路,结果却踏入了更深的、更血腥的陷阱!
老王的尸体就在里面,冰冷地诉说着对手的残忍和强大。
林婕的身体晃了一下,肋下的剧痛和这接踵而至的沉重打击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苏晨下意识地伸手扶了她一把,触手一片冰凉。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站首,那双在黑暗中燃烧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扇黑洞洞的院门。
“进去。”
她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看看老王,再看看赵国栋的‘家’,到底藏着什么鬼!”
小院的门虚掩着,透出屋内昏黄摇晃的灯光(显然是警员进去后打开的)。
一股浓重的灰尘和……
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气味,混杂着劣质烟草和霉味,扑面而来。
屋内果然一片狼藉。
简陋的家具东倒西歪,抽屉被整个拉出,里面的东西,旧衣物、药瓶、发黄的相册、各种杂物倾泻在地上。
墙壁上糊的旧报纸被撕破,露出里面斑驳的墙皮。地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上面布满了凌乱的脚印。
几个警员脸色凝重地站在里屋门口,挡住了里面的景象,但空气中那股死亡的气息己经浓郁得令人窒息。
林婕推开挡在门口的警员,一步踏了进去。
冷白的应急灯灯光照亮了狭小的里屋。
老王佝偻的身体蜷缩在肮脏的床铺底下,只露出半截穿着灰色旧夹克的上身和一条腿。
他的头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歪着,眼睛惊恐地圆睁着,浑浊的瞳孔里凝固着生命最后一刻的骇然。
一道深紫色的、触目惊心的勒痕,像一条丑陋的蛇,死死缠绕在他松弛的脖颈上。
他的嘴巴微微张着,似乎想喊出什么,却永远定格在了无声的恐惧中。
那枚被苏晨攥在手里、编号1007的警徽,此刻仿佛变得更加冰冷。
老王的死,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们脸上。
李奇峰的消失,则像一把悬在头顶滴着血的利刃。
“搜!”林婕的声音像寒冷的北风,打破了屋内的死寂,也斩断了苏晨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
她的目光像探照灯,一寸寸扫过这片被暴力洗礼过的狼藉,“掘地三尺!
把李奇峰藏在这里的所有东西,都给我翻出来!
特别是……和十年前有关的东西!任何东西!”
警员们立刻行动起来,戴上手套,开始更加细致地翻检这片废墟。
动作带着一种压抑的愤怒和面对死亡现场的沉重。
苏晨的目光也急切地在满地的狼藉中搜寻。
那些被扯出来的旧衣服、散落的药盒、摔碎的相框……
一个“病退”的老警察,他的生活痕迹里,会留下什么?
突然,他的视线被墙角一堆被翻出来的,沾满灰尘的旧书报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