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的鎏金香炉飘出袅袅青烟,太后斜倚在檀木榻上,手中的翡翠佛珠被捻得咯吱作响。当宫女战战兢兢禀报皇帝为乌拉那拉皇后绝食三日时,她猛地将佛珠摔在地上,颗颗圆润的珠子在青砖上西散滚动,惊得守在一旁的桂嬷嬷慌忙跪地捡拾。
"瞧瞧,这会子倒知道心疼了?"太后布满皱纹的脸笼在阴影里,浑浊的眼珠透着冷意,"容音坠楼的时候,他哭得肝肠寸断,写那些悼亡诗写得满朝皆知;魏氏咽气,他追封'令懿',神位都要供进太庙;高氏死了,也追封皇贵妃风光大葬。怎么到景娴这儿,就换了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桂嬷嬷捧着找回的佛珠,小心翼翼地说:"老佛爷息怒,许是皇上这才明白皇后娘娘的好......"
"好?"太后冷笑一声,声音里尽是嘲讽,"早干嘛去了?景娴在皇后位子上兢兢业业十几年,打理后宫、教养皇子,可曾见他正眼瞧过?如今人走了,倒想起人家的贤良淑德了。"她想起景娴刚入宫时的模样,那个温婉端庄的少女,在紫禁城的岁月里渐渐被消磨成沉默的影子,"当初景娴断发,他狠心幽禁;容嬷嬷自尽,他不闻不问;永璂被冷落,他视而不见。现在装什么深情?"
宫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是十二阿哥永璂求见。少年跪伏在地,声音带着恳求:"皇祖母,求您劝劝皇阿玛,让他进些膳食吧......"
太后看着孙子清瘦的脸庞,心中泛起一丝心疼,却又忍不住叹道:"你阿玛啊,就是念着那点得不到的执念。景娴在的时候,他不懂得珍惜;等人家铁了心离开,反倒放不下了。"她伸手轻抚永璂的头,"你也别太忧心,你额娘如今在宫外,倒比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宫里自在。"
永璂想起那日在江南,母亲教他放风筝时说的话,眼眶不禁泛红。太后见他这般模样,心中愈发感慨:"这宫里的女人,哪个不是可怜人?容音被规矩逼上绝路,魏氏带着遗憾离世,高氏机关算尽一场空,景娴更是被伤透了心......"她望向窗外的宫墙,夕阳的余晖洒在琉璃瓦上,却照不暖这深宫的寒意,"你阿玛啊,什么都想要,却什么都留不住。"
夜幕降临,慈宁宫点起了宫灯。太后独自坐在佛堂前,看着摇曳的烛火,想起自己年轻时在后宫的尔虞我诈。那些年,她也如景娴一般,尽心辅佐先帝,却始终得不到真心相待。如今看着儿子重蹈覆辙,她只觉得可悲又可笑。
"来人,"太后突然开口,"把景娴当年孝敬我的那盒苏绣取来。"看着绣着并蒂莲的锦盒,她轻轻抚摸着精美的针脚,"这孩子,心思细腻,可惜......"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一声接一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
太后望着窗外的月色,喃喃自语:"景娴啊景娴,你这一走,倒成了这深宫里最洒脱的人。只可惜,有些人,只有失去了,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珍贵......"烛火突然摇曳,她闭上眼,任由回忆将自己淹没在这漫长的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