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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窖的霜花在腊八那天结成了冰帘，林晚用银镊子替顾沉舟夹出心口的钙化碎片时，听见他肋骨发出细微的爆裂声。铜盆里的血水映着气窗漏下的雪光，那些鱼鳞状的碎片在冰水里泛着蓝莹莹的光——和她心脏里跳动的星芒同色，像极了顾南辰最后留在世上的眼睛。
"陈叔在桂树下挖到了铅盒。"她将温热的纱布按在他胸口，看见灼伤疤痕周围的皮肤正泛起冰晶。顾沉舟睫毛上的霜坠进血盆，溅起的水花在她手背上的星芒疤痕上凝成露珠，"铅盒里有你妈写的手术记录，说当年为了让你的干细胞适配我，在培养基里加了......"
话未说完，他突然攥住她的手腕按在自己左胸。那里本该有心跳的位置，此刻却传来齿轮摩擦般的异响——是起搏器电极片刮过钙化心肌的声音。林晚低头看见他唇角溢出的血沫里混着冰碴，突然想起三天前他偷偷把热水袋塞进她被褥，自己却在零下的地窖里用体温焐热她的药。
"别去看那些记录。"顾沉舟的指腹蹭过她腕间的旧疤，那是少年时她为救他被野狗咬伤的痕迹，"你记得吗？高三那年下大雪，你把羽绒服披在我身上，说'顾沉舟你冻死了谁给我讲物理题'。"他笑的时候，血珠顺着下颌滴在她手背上，"其实我那天发着高烧，是靠想你的体温撑过了晚自习。"
地窖的风卷着雪籽灌进来，林晚这才发现他身下的稻草堆里藏着半本解剖图谱。书页间夹着干枯的桂花，每朵花下都用铅笔写着她的名字，其中一页被血浸透的纸背，画着她心脏的结构图，星芒的位置被红笔圈了又圈——像极了他此刻正在溃烂的心肌轮廓。
"铅盒里还有枚胚胎培养皿。"她挣脱他的手，从围裙兜里摸出个裹着黑布的玻璃皿，"标签上写着'沉星三号'，培养液里漂着的......"顾沉舟突然用掌心捂住培养皿，指缝间渗出的寒气让玻璃壁结满冰花，他锁骨下的旧疤痕猛地炸开道血口，暗红的血顺着肋骨滴进稻草堆。
"那是我妈用我们兄妹的干细胞造的备用心脏。"他的声音抖得像冰棱断裂，"但激活需要捐献者的生命能量，南辰把自己那份用在爆炸那天了，现在只剩......"话未说完，林晚己扯开自己的衣领，将培养皿按在胸口的手术疤痕上。那里的皮肤下突然传来灼烫，星芒的蓝芒透过皮肉映在玻璃壁上，与培养液里的银光交融成紫。
顾沉舟猛地坐起，铁链在墙角拖出刺耳的声响。他抓住她手腕的力道大得像要捏碎骨头，瞳孔里的雪光碎成冰碴："你知道激活的代价是什么吗？是把你心脏里的星芒扯出来当燃料！"他的拇指狠狠碾过她手背上的星芒疤痕，那里的皮肤突然渗出血珠，"南辰用命换你活着，你想让他的牺牲变成笑话吗？"
雪突然下得急了，气窗的桂树影子被风雪揉碎。林晚望着他泛紫的唇瓣，突然想起顾母笔记里被血覆盖的最后一行字——"当星芒与血亲干细胞共振时，捐献者的生命会化作养分，在被救者体内生长成新的心脏"。原来顾沉舟每一次咳血，都是在将自己的生命种进她的身体。
"你记得吗？"她用指尖轻轻抚过他心口的灼伤，那里的皮肤下正传来冰块融化般的轻响，"你替我挡继母的枪那天，子弹擦过你的肺叶，你却笑着说'林晚你压在我身上的重量，刚好够我数清心跳'。"她的眼泪滴在培养皿上，冰花遇热化成水，顺着玻璃壁流进他锁骨的血洼，"现在换我数你的心跳，从第一声到最后一声。"
顾沉舟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溅在培养皿上，将里面的银光染成暗红。林晚看见他手背上的星芒疤痕正在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蔓延至肘部的青灰色纹路，像极了桂树在寒冬里枯死的根系。她猛地撕开培养皿的封口，蓝芒与银光轰然炸开，在他胸口凝成一枚跳动的星型光团。
"晚晚，别......"他的声音被光团吞噬，身体像断线的木偶般倒在稻草堆里。林晚跪坐在他身侧，感觉自己心脏里的星芒正在飞速流失，每流失一分，就有一道暖流注入他冰冷的身体。地窖的冰帘突然开始融化，桂树的根系在地下发出爆裂般的生长声，气窗透进的雪光里，她看见顾沉舟的睫毛上重新凝出露珠——这次是温热的。
"铅盒里还有张字条。"陈叔的声音突然从地窖门口传来，老人拄着拐杖，肩上落满雪，"是顾南辰留给你的，说等你把'沉星三号'激活时才能看。"字条被雪水浸得半透，林晚展开时，看见少年歪歪扭扭的字迹里渗着暗红："姐姐，如果我哥的心跳停了，就把我的干细胞培养皿砸碎——那些星芒是用我们三个人的命种的，缺了谁都开不出花。"
雪突然停了，气窗的桂树影子清晰起来。林晚低头看见顾沉舟的指尖动了动，手背上的青灰纹路正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淡粉色的星芒雏形。她摸了摸自己胸口，那里的星芒虽然黯淡了些，却仍在有力地跳动，每跳一下，就有一道微光照亮顾沉舟逐渐恢复血色的唇瓣。
"陈叔，"她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你说桂树冬天会落叶，为什么我听见根系在唱歌？"老人将围巾裹在她肩上，拐杖尖戳了戳顾沉舟胸口的光团："傻丫头，那是三颗心脏在共振。顾夫人当年说过，真正的血亲之爱，是把自己活成对方的肋骨，断了也能长出新的星芒。"
地窖的角落里，那半块碳化的桂花糕突然裂开细缝，露出里面金黄的糕体。林晚捡起糕点时，看见碎屑里嵌着枚碎钻——正是继母锔瓷镯子里掉出的星型钻，如今被桂树根系托着，在雪光里闪着温润的光。原来虐到极致的爱情从来不是牺牲，而是我把命分给你时，你偷偷把自己的命也分了我一半，让两颗濒死的心，在废墟里长成互相支撑的桂树。
顾沉舟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时，瞳孔里映着她含泪的笑。他伸出手，指尖触到她脸颊的瞬间，两人手背上的星芒疤痕同时发出微光。地窖外的桂树突然落下一片红叶，穿过气窗飘在他胸口的光团上，像极了顾南辰在某个遥远的地方，笑着抛来的祝福——看啊，你们的心跳，终于在这个冬天，谱成了同一首星芒的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