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了什么?
鼬的身体在剧烈颤抖。月读反噬的痛苦,如同无数钢针扎在他的大脑皮层,但此刻,一种更深邃的、来自灵魂层面的崩塌,让他几乎无法站立。
他眼中的世界,曾经黑白分明。
一边是家族的偏执与野心,一边是村子的和平与未来。
他以为自己是那个站在天平中央,用血肉与灵魂维持平衡的棋手,至少也是那个最关键的棋子。
可现在,这个戴着血色螺纹面具的男人,像一个掀翻棋盘的疯子,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蛮横到极致的力量,告诉他——你,你的天平,你的觉悟,你的牺牲……全都是个笑话。
宫本闲庭信步般地走上前,无视了鼬眼中残存的警惕和万花筒的余威。
他走到那截属于带土的、还连着黑色手套的断臂前,仿佛觉得它有些碍事,便用脚尖随意地将其踢到一旁,发出一声沉闷的滚动声。
“看到了吗?宇智波鼬。”
宫本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这就是你所信赖的,那个自称‘斑’的家伙。一个连双臂都保不住的丧家之犬。你和他合作,把宇智波一族的未来,赌在这种废物身上?”
废物?
鼬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那个拥有时空间忍术,强大到让他感到绝望的“斑”,在这个男人嘴里,竟然只是一个“废物”?
“不,或许我用词不当。”
宫本摇了摇头,似乎在认真思考,随即面具孔洞下的三勾玉写轮眼,死死地锁定了鼬。
“他只是个躲在幕后,煽风点火,妄图窃取世界的阴沟老鼠。而你……”
“你是个更可悲的蠢货。”
这句话,比任何凌厉的忍术都更伤人,它首接洞穿了鼬所有的伪装。
“你以为灭了族,佐助就能在村子的庇护下安全成长?你以为杀了父母,木叶的和平就能长久?天真!太天真了!”
宫本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嘲讽与怜悯。
“你亲手制造了一个完美的复仇者!一个以你为目标,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寻求力量的怪物!”
“团藏会把他当成一颗新的、更好用的棋子!大蛇丸会把他当成完美的转生容器!而你投靠的晓组织,更是会把他当成战争的工具!你所谓的保护,就是把他从一个火坑,亲手推向了另一个更深的地狱!”
“回答我,宇智波鼬!这就是你那双引以为傲的万花筒,为你弟弟规划出的未来吗?!”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烧红的铁锤,狠狠地砸在鼬的灵魂上。
佐助……
当这个名字被如此血淋淋地剖析出来时,鼬那坚冰般的心防,终于出现了第一道裂痕。
他眼前仿佛浮现出了佐助那张写满崇拜的笑脸,然后那张脸慢慢变得扭曲,被仇恨与痛苦所填满,最后变成一个他不认识的、狰狞的怪物……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绝对不该是这样!
“鼬!”
一声悲怆的呼唤,来自宇智波富岳。这位族长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他快步走到鼬的面前,虎目含泪,声音嘶哑。
“收手吧,儿子。看看你周围,看看我,看看止水!我们还活着!宇智波,还没有到必须灭亡的地步!”
止水也走了过来,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只空洞的眼眶,静静地看着他。
那眼神里,有痛惜,有担忧,还有一丝……恳求。
父亲的哀求,挚友的目光,还有那个神秘强敌一针见血的质问……
像三股无法抗拒的洪流,彻底冲垮了他心中最后一道堤坝。
他那套建立在“牺牲”与“大义”之上的逻辑,在“佐助的未来”这个最根本的问题上,被证明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愚蠢至极的谎言。
“我……我该……怎么做?”
鼬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迷茫和无助,像一个在暴风雨中迷失了方向的孩子。
他握着忍刀的手,在剧烈地颤抖后,终于失去了所有力气。
“哐当。”
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庭院中,显得格外刺耳。
那不仅是一把刀落地的声音,更是一个天才,放弃了他为自己选择的、那条通往地狱的道路。
宫本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掌控全局的、冰冷的弧度。
很好,棋子己经彻底清洗干净,可以重新使用了。
“很简单。”宫本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你的计划,继续执行。”
“什么?”鼬、富岳、止水三人同时一愣,完全无法理解。
“叛忍宇智波鼬,这个身份很好用,不能浪费了。”宫本慢条斯理地说道,“你照常离开村子,去寻找那个断了双臂的废物,加入他的晓组织。”
“但是,你的使命变了。”
宫本伸出一根手指,仿佛在指点迷津的神明。
“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木叶高层的双面间谍,更不是团藏的狗。你是我的眼睛,是我插进晓组织心脏最深处的一根钉子。他们的所有计划,所有成员的情报,他们的最终目标……我要你一字不差地,全部传回来给我。”
“至于佐助……”宫本看向鼬那流着血泪的右眼,淡淡道,“他会留在木叶,由我亲自照看。有我在,没人能动他一根头发。我会让他成长,但绝不会让他走上那条被仇恨蒙蔽的愚蠢道路。”
“这,才是对你弟弟,真正的保护。”
“而你,”宫本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人心的魔力,“将背负新的黑暗,去执行一场真正能带来和平的间谍任务。这不正是你最想要的吗,宇智波鼬?”
鼬呆呆地看着宫本,看着父亲和挚友脸上那重燃希望的神情,再想到那个能被真正守护、拥有光明未来的弟弟……
他紧握的双拳,缓缓松开。
良久,他深深地低下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出了一个字。
“……是。”
宫本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他随手指了指地上那两截碍眼的断臂,用一种吩咐下属的、理所当然的口吻,轻松地说道:
“很好。那么,作为你新任务的第一步——把这里的垃圾,处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