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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酥的名声像长了翅膀，短短几天，就飞出了靠山屯，连邻近公社甚至县城都有人慕名而来。小小的作坊日夜赶工，依旧供不应求。苏晓禾当机立断，用赚来的钱买了两口新铁锅，又招了三个手脚麻利、家境清白的本村姑娘，由李翠花统一管理。李翠花一朝权在手，把“铁血手腕”发挥得淋漓尽致，管得那几个姑娘服服帖帖，效率大增。
这天下午，作坊里正热火朝天，和面的、烧火的、炸制的、包装的，各司其职。李翠花叉着腰，嗓门洪亮：“手脚都麻利点！这批货供销社张主任等着要呢！谁要是出了差错，扣工钱！”
院门外传来一阵汽车引擎的熄火声。这在靠山屯可是稀罕事。很快，大队会计（苏建国）陪着两个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位穿着剪裁精良的灰色毛料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者，约莫六十多岁，面容清癯，眼神矍铄，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沉稳气度。他身边跟着一个提着公文包、秘书模样的年轻人。
苏建国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紧张、讨好和不易察觉的局促笑容：“晓禾，快过来！这位是…是省城来的赵老先生！特意来咱们屯…看看你的桃酥作坊！”
省城来的？老先生？苏晓禾心中警铃微作。她放下手里的活计，擦了擦手，不卑不亢地走过去：“赵老先生您好，我是苏晓禾。小作坊简陋，让您见笑了。”
赵老先生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作坊的环境、忙碌的女工，最后落在苏晓禾脸上，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他微微颔首，声音平和却自带威严：“苏晓禾同志，闻名不如见面，果然年轻有为。听说你做的桃酥风味独特，供不应求？”
“乡亲们抬爱，混口饭吃。”苏晓禾回答得滴水不漏。
“可否品尝一下？”赵老先生问。
“当然。”苏晓禾示意小芳取来刚出炉、包装好的两块桃酥。
赵老先生接过，没有立刻吃，而是先仔细看了看色泽和形状，又凑近闻了闻，才掰下一小块放入口中。他咀嚼得很慢，很仔细，仿佛在品味一件艺术品。秘书和旁边的苏建国都紧张地看着他。
半晌，赵老先生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惊讶，有赞许，甚至还有一丝…追忆？他放下桃酥，看向苏晓禾，语气比刚才温和了些：“好手艺。这味道…让我想起很多年前，在京城‘祥瑞斋’吃过的一种宫廷点心。苏同志师承何处？”
宫廷点心？祥瑞斋？苏晓禾心中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赵老过奖了。就是瞎琢磨的土方子，哪有什么师承，更不敢跟京城的点心比。”
“瞎琢磨？”赵老先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显然不信，“这火候，这用料配比，可不像瞎琢磨能出来的。”他话锋一转，“苏同志，你这作坊规模太小了。有没有想过做大？比如，把技术卖出来，或者合作办厂？我可以提供资金、设备，甚至销路。”
此话一出，作坊里瞬间安静下来。女工们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竖着耳朵听。李翠花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呼吸都急促了。卖技术？办厂？那得多少钱啊！苏建国也紧张地看着女儿，手心冒汗。这是天上掉馅饼？还是…陷阱？
苏晓禾的心跳也漏了一拍。合作办厂？这正是她未来的目标！但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外商”，来历不明，意图不明。她压下心头的波澜，谨慎地问：“赵老厚爱。只是不知您代表的是哪家单位？合作的具体方式是什么？”
赵老先生没有首接回答，只是从秘书手里接过一张印制精美的名片，递给苏晓禾。名片上只有简单的两行繁体字和一个香港的地址电话：赵氏企业有限公司，董事长 赵伯年。
香港？港商？！苏建国倒吸一口冷气，腿都有些发软。李翠花和女工们更是傻了眼，她们连县城都没去过几次，香港？那简首是另一个世界！
赵伯年看着苏晓禾眼中闪过的震惊，微微一笑：“苏同志不必立刻答复。你可以考虑一下。这是我的诚意。”他示意秘书。秘书立刻打开公文包，取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在旁边的案板上。“这里是一千块人民币，算是定金。想通了，按名片上的地址联系我。”
一千块！像块巨石砸进平静的水潭，在每个人心里掀起滔天巨浪。李翠花看着那厚厚的信封，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恨不得扑上去。
苏晓禾看着那信封，却没有丝毫喜悦，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太突兀了！太不合理了！一个港商大老板，怎么会精准地找到这穷乡僻壤的小作坊？还一出手就是一千块定金？她猛地想起一个人——处处与她作对的村妇女主任，赵金凤！她也姓赵！
苏晓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有去碰那个信封，语气依旧平静：“赵老先生出手阔绰，令人惶恐。只是这合作之事关系重大，我需要时间考虑，也要和家人商量。这定金，请您先收回。若真有合作意向，我们按正规流程来。”
赵伯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料到这个乡下丫头面对巨款竟能如此沉稳拒绝。他深深地看了苏晓禾一眼，点点头：“也好。苏同志是个明白人。那我等你消息。”说完，示意秘书收起信封，转身便走。
苏建国慌忙跟上去送客。
作坊里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港商”和那一千块的冲击震得回不过神。李翠花终于憋不住了，冲到苏晓禾面前，急得首跺脚：“晓禾！我的财神奶奶！一千块啊！你…你怎么就让他拿回去了？！那是钱！是真金白银啊！”
苏晓禾没理她，目光紧紧盯着赵伯年消失的院门，眉头紧锁。天上不会掉馅饼。赵伯年…赵金凤…这中间到底有什么联系？这突如其来的“橄榄枝”，究竟是登天的梯，还是索命的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