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泛青,急促的梆子声就撕裂了军营的寂静,我们一个一个被粗暴地推出长屋,我的草鞋陷进昨夜雨水泡软的泥地里,三木忠胜拎着名册,像分拣牲口一样把新丁拨到不同队列。
一套散发着汗馊味的简陋甲胄,和一根前端削尖的竹枪被粗暴地塞进我的怀里,铠甲粗糙的麻绳连接着铁片,竹枪的分量轻飘飘得让人心慌。
我看着这身行头无语的想到“炮灰小套装,一套传三代。”
吐槽一句我还是迅速的穿好,不合身的铠甲勒的我很不舒服,我感觉这个竹枪不太牢固中间都是受潮后的霉菌和裂纹。
随后我无奈的恳求,并在对方骂骂咧咧的问候中换了一根。
“你!细眼睛的!”
三木的刀鞘戳中我的后背,“你去吉川队!动作快!”
我小跑着汇入一队歪歪扭扭的人影。队列前方站着个矮壮汉子,油腻的发髻歪在脑后,眼袋浮肿,腰间的刀鞘沾着泥点,他打了个浓重的酒嗝,唾沫星子喷在晨雾里。
“老子吉川五郎!这条命!”
他拇指粗鲁地反指自己胸口,“值二十石!你们的命?”
随后他嗤笑着扫过众人“顶天值两捆稻草!”
(二十石?按米价折算是……等等,重点错了!不过这个年代用人命还算太正常了。)
我垂眼盯着脚边一洼浑浊的积水,水面倒映着我细长的眼睛里压抑的荒谬感。
通过积水我看清了自己的长相,细眼睛长相清秀,只是看起来很阴沉,我摸着自己的下巴寻思道“虽然看起来像反派,但是好在不是哥布林。”
“都瞪大狗眼看好!”
吉川五郎猛地抽出太刀,刀光一闪劈向旁边草垛,烂草飞扬。
“这叫‘威吓斩’!遇上敌人,先吼!再劈!气势要足!”
他收刀入鞘,环视噤若寒蝉的新兵,满意地抹了把胡茬上的口水沫
“保命第一式:先声夺人!”
接着他毫无征兆地扑倒在地,泥浆溅了前排新兵一脸,他在泥里灵活地滚了半圈,蜷缩成团,喉咙里发出断气般的嗬嗬声。
“保命第二式:装死要真!”
他猛地抬头,脸上糊满黑泥,只剩眼白在转,含糊不清的说道:“看见没?得像条瘟狗!”
队伍里有人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吉川五郎鲤鱼打挺跳起来,目光鹰隼般锁定我:
“细眼睛的想啥呢!出列!给大伙示范第三式!”
我心头一紧,硬着头皮上前,我的眼皮一跳嘴角抽了抽说道:
“长官我记得第三式是什么你还没说呢吧?”
对方听完我的话,吉川五郎首接逼近一步,劣质烧酒的气味混着汗馊味扑面而来:“自己悟!现在老子是织田家的武士!你怎么办?”
我攥紧开裂的竹枪,大脑飞速运转。
(跑?这腿能跑过骑兵?打?拿这破竹竿挑战太刀?)
我思考着假如真的发生了该怎么办,吉川的刀柄己作势欲敲,我喉结滚动,细长的眼睛猛地闭紧又睁开,扯着嗓子用尽毕生力气嚎出来!
“饶命啊大人!小的就是混口饭吃的贱民!家里上有八十老母还有三岁的妹妹——”
我扑通跪进泥浆,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身体抖得像风中秋叶
“求大人开恩!小的愿做牛做马!” 声音悲伤凄厉,在空旷的训练场上回荡。
吉川五郎愣住了,周围死寂一瞬,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新兵们捂着肚子前仰后合。
吉川怒吼道“不许笑”
晃悠的走上前,笑着露出大黄牙拍在我的肩胛骨上“不错!”
唾沫横飞的和新兵们吼道!
“老子在教你们怎么活下去,谁想活下去就好好学记住他是怎么做的,足轻的命还不如畜生值钱”
随后看向我
“细眼睛的,第三式‘摇尾乞怜’你学的不错”
随后吉川欣慰的让我归队,随后越琢磨总感觉我的求饶貌似有些不对劲“八十岁?三岁?”
然后在吉川的安排下,开始了正式训练。
泥浆在践踏下发出噗叽声,训练场弥漫着汗臭和湿土的气息,吉川五郎啐掉草根,皮鞭在空中虚抽一记,大喊道:“两两对练!拿竹枪当太刀使!见红算你们本事!”
竹枪上包裹着东西,虽然刺不死人了,但是当棍子抡一下还是很痛的。
我扫过旁边分配的队友,也是以后会在一个屋檐下相处的几人。
“铁憨憨” 是个方脸阔嘴的农家青年,攥着竹枪像握着锄头,眼神却亮得惊人
“俺、俺要当武士!”他低吼着冲向对面,步伐笨重得溅起半人高的泥浆。
“溜之大吉” 干瘦如猴,眼珠滴溜转,竹枪刚碰到对方就夸张地
“啊呀”倒地,泥地里滚三滚,嘴里还嚷着:“死了死了!别捅了!”
我们组的伍长我称之为“老不羞” 龇着黄牙,竹枪专往下三路招呼,嘴里不闲着
“小娘子,爷胯下那杆枪可比手上的长——”对面新兵面红耳赤,气得首跳脚。
随后轮到我了,对方紧张的瑟瑟发抖,随后胡乱的举起竹枪冲了过来,我深吸一口气。
(保命第一式:先声夺人?吉川的嗓子比我强。保命第二式:装死?现在太早……)
对手的竹枪己刺到面门!我猛地侧身,泥浆灌进领口,竹枪贴耳掠过时,我看清了枪杆的裂纹走向——正是早上自己要求换下要断的劣质品!
(物理学之45度角受力最脆!) 随后我用竹枪横扫!
“咔嚓!”对方竹枪应声而断,对手愣住。
旁边的吉川五郎眯起眼,酒糟鼻抽了抽:
“细眼,你叫权兵卫是吧,过来!
我小跑上前,泥水顺着发梢滴落,吉川抬起下巴,混浊的眼球盯着我细缝般的眼睛,吉川说道
“刚才那下…是运气还是算计?”不等我回答,他猛地拿起一把头部缠着布的长兵器:“和老子过两招!”
我又露出囧字脸,随后无奈的举起武器,对方举起武器,棍子带着呼啸声,从上而下劈下!
我一个驴打滚躲避,对方紧接着第二下横扫下盘,我赶忙一个起跳开,对方武器横扫地面时飞出的泥浆糊了我满脸。
“躲得挺快嘛!”吉川的长棍如毒蛇般点向我膝盖窝,伴随着膝盖的刺疼,我差点失去平衡跪倒我索性顺势借着跪倒的力,举起棍子抡下使出了拜年棍法,对方也被吓了一跳随后举棍格挡!
砰!的一声,吉川手都被震的有些麻,随后后退两步拉开距离一棍打在我的手上。
我的武器脱手,我趴下连忙去捡,吉川的却上前一步踩住我的手死死的按在泥里,俯身时酒气喷在我耳畔
“细眼睛…藏着东西啊,不过记住武器掉了就赶紧跑,不要去捡了”
我的喉咙发紧,眼缝里却忽然映出吉川身后——
铁憨憨竟冲来,撞向吉川后背:“不许羞辱人!”
时间仿佛凝固,吉川缓缓回头,看着身后的动静,突然爆发出震天大笑
“哈哈哈!有种!”
他回头一脚踢开铁憨憨,铁憨憨被踢的后退好几步,随后懵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都他妈看好了!”
吉川的吼声响彻训练场、铁憨憨和噤若寒蝉的众人
“活命的本事教了,送死的胆量也有了!”
吉川的目光扫过我泥污中依旧清亮的眼睛。
(这小子…和那傻大胆,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