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良丘陵的变异森林,是旧时代公园生态在噬能纪元扭曲的产物。
巨大的樱花树早己枯死,扭曲的黑色枝干如同鬼爪般伸向灰霾的天空,上面缠绕着闪烁着微弱生物荧光的藤蔓。
地面覆盖着厚厚一层散发着腐殖质和淡淡辐射气息的紫黑色苔藓,踩上去绵软而湿滑。
奇形怪状的蕨类和灌木疯狂生长,遮蔽了大部分视线。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腐烂植物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改造巨鹿的腥臊味。
在丘陵深处一个极其隐蔽的、被巨大倒伏朽木和茂密荧光藤蔓掩盖的岩缝前,小男孩停下了脚步。
他气喘吁吁,小脸上依旧带着惊魂未定,但指向岩缝深处的眼神却异常坚定。“里面…安全…有医生…”
雷烬深灰色的瞳孔快速扫描着岩缝内部:红外显示有微弱热源,声波探测显示结构向下延伸,空间不小。
未检测到圣殿制式能量信号或大规模生命集群。威胁评估:中低。他额角的光纹稳定下来。“入口确认。优先进入。”
苏芮覆盖裂痕目镜的左眼扫过岩缝周围的苔藓和藤蔓,又看了看小男孩,低声道:“天然的电磁屏蔽场…难怪那些‘电角鹿’不靠近这里。小家伙,带路。”
小男孩点点头,像只灵活的鼹鼠,率先钻进了狭窄的岩缝。众人依次跟上。
岩缝内部潮湿阴暗,向下延伸了十几米后豁然开朗,进入一个相对宽敞、由天然溶洞改造而成的地下空间。
空气温暖了许多,带着泥土味和一种淡淡的草药气息。
洞壁上镶嵌着一些利用地热和生物能的简陋灯具,散发着昏黄的光芒。
一些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幸存者蜷缩在角落,看到这群带着武器、伤痕累累、还有一个巨大金属箱子的不速之客,眼中充满了麻木和警惕。
小男孩熟门熟路地带着他们穿过洞穴,来到一个相对独立、用破旧塑料布和金属板隔开的小隔间前。
门帘掀开,一股更浓的消毒水、草药和血腥味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
隔间很小,墙壁上挂满了东西。
最引人注目的不是药品,而是十几张手绘的、密密麻麻写满数据的表格——【情绪能耗表】。表格用歪歪扭扭的字迹清晰地标注着:
【微笑(轻微):0.1度电/分钟】
【大笑:0.3度电/次(警告:浪费!)】
【哭泣(抽泣):0.7度电/分钟】
【嚎啕大哭:1.7度电/次(严重浪费!需惩罚!)】
【愤怒(低吼):1.2度电/分钟】
【恐惧(战栗):0.9度电/分钟】
【平静(休眠):0.01度电/分钟(推荐状态)】
旁边还用小字注释着:“情绪即能源!节约用电,延长生命!” 这些表格如同无形的枷锁,悬挂在每一个进入者的头顶。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沾着各种污渍旧医生袍的干瘦老头坐在一张摇晃的桌子后面。
他头发花白,戴着厚厚的、镜片裂了一道纹的眼镜,眼神疲惫而锐利。
他手里正小心翼翼地研磨着一些灰绿色的植物粉末。
“鹿…鹿爷爷!救救他们!那个叔叔快死了!”小男孩扑到桌子前,急切地指着被雷烬放下的金属冰棺。
被称作“鹿爷爷”的老医生抬起头,厚厚的镜片后,疲惫的目光扫过狼狈不堪的众人,在雷烬身上停留了片刻,又落在冰棺上,最后定格在昏迷不醒、脸色死灰、断臂包扎处渗出黄绿脓液的林羿身上。
他眉头紧锁,放下研钵,站起身走了过来。
他动作麻利地检查了林羿的瞳孔、颈动脉,又小心翼翼地揭开那被脓血浸透的粗糙包扎。
一股浓烈的腐臭味瞬间弥漫开来。
伤口周围的组织呈现出可怕的灰黑色,发亮,脓液不断渗出,坏死的迹象己经向肩部蔓延。老医生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深度厌氧菌感染合并脓毒症。神经坏死开始向中枢蔓延。还有高烧…能撑到现在,算他命硬,也够蠢。”老医生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浓重的关西口音,毫不客气。
“‘脑静宁’当饭吃?压得住痛,压不住阎王索命!”他瞥了一眼林羿腰间的小包。
“医生!求您救救他!我们…我们有药!”火花急切地掏出那支珍贵的【“堡垒”广谱噬菌体抗生素】,声音带着哭腔。
老医生接过冰冷的注射剂,对着昏黄的灯光看了看标签,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堡垒’?…战前军用品?你们从哪…”他没问完,摇了摇头,“光靠这个不够。他的神经快烂完了,抗生素进去也追不上。”他指了指林羿那灰黑色的伤口边缘和失去知觉的手臂。
他转身走到一个简陋的、用废旧冰箱改造成的药品柜前,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一个巴掌大小、装着粘稠的、散发着微弱蓝绿色荧光的凝胶的金属罐。
罐子上没有任何标签。
“算你们运气好,也是这小子命不该绝。这是‘地髓凝胶’,”老医生晃了晃罐子,里面的凝胶如同活物般缓慢流动,
“用深层地热菌群和变异萤火虫腺体做的。能暂时包裹坏死的神经末梢,延缓毒素蔓延,刺激一点点…
非常微弱的再生。顶多能拖个三、五天,给你们争取点找真正解药的时间。代价是…剧痛。比他现在经历的,还要痛十倍。”
“用!”雷烬冰冷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任何犹豫。“拖延时间优先级最高。”
老医生看了雷烬一眼,没说什么。他示意雷烬帮忙固定住林羿的身体(虽然林羿在昏迷中,但剧痛会引发本能挣扎)。
然后,他用一把特制的、带着细密毛刷的工具,蘸取那蓝绿色的荧光凝胶,极其小心地涂抹在林羿那恐怖的断臂创口深处和周围灰黑色的神经组织上!
“呃…啊——!!!”
昏迷中的林羿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惨嚎。
即使隔着金属舱壁,那声音中的极致痛苦也让人头皮发麻!他唯一完好的左手死死攥着,婚戒深深嵌进掌心,鲜血从指缝渗出。
全身肌肉痉挛抽搐,如同被扔进滚油。
老医生面无表情,动作精准而稳定,继续涂抹着凝胶,仿佛对惨叫声充耳不闻。火花和阿哲不忍再看,别过头去,眼泪无声流下。
大刘靠在门框上,脸色更加灰败。
苏芮则冷冷地看着这一切,覆盖目镜的左眼似乎记录着凝胶的成分和林羿的生理反应数据。
她的目光扫过墙壁上那些刺眼的【情绪能耗表】,嘴角勾起一丝讥讽的弧度。
当林羿的惨嚎达到顶点时,她看到能耗表上【极度痛苦】一栏后面,一个虚拟的指针疯狂地飙到了最顶端的红色区域,旁边标注着【能耗峰值:5.0度电/分钟(极度危险!熔断临界!)】。
这冰冷的记录,与眼前活生生的痛苦形成了地狱般的讽刺。
处理完林羿,老医生又简单检查了一下大刘的腿伤,重新固定了夹板,给了一些消炎的草药粉末。“骨头断了,死不了。少动。”言简意赅。
就在众人刚松一口气,小男孩怯生生地递上一块脏兮兮的、但看得出是省下来的豆饼给老医生时,隔间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和惊恐的哭喊声。
“教团!‘熔炉之子’来了!”
“快跑啊!他们要抓人了!”
老医生“鹿爷爷”的脸色瞬间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