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一扇锈死、被暴力破坏过的厚重防火门,混杂着海腥味、浓重铁锈味和化学污染气息的冰冷空气猛地灌入隧道,刺得人鼻腔生疼。
眼前豁然开朗,却又被一片更加庞大、更加死寂的钢铁坟场所取代。
这里是大阪湾废弃工业区的边缘。
灰霾的天空低垂,仿佛随时要压垮这片死寂的大地。
目光所及,是望不到尽头的废墟丛林:高耸的、锈迹斑斑的化工反应塔如同巨人的墓碑,沉默地指向灰色的天空。
巨大的储油罐外壳破裂凹陷,流淌出的黑色油污早己凝固,像大地丑陋的伤疤。
断裂的输送管道如同垂死的巨蟒,扭曲地悬挂在钢铁框架上;遍地是破碎的混凝土块、扭曲的钢筋和堆积如山的工业废料。
远处,曾经繁忙的码头只剩下几段坍塌的栈桥残骸,浸泡在颜色诡异、泛着油光的海水里。
空气中弥漫着海风也吹不散的、浓重的金属锈蚀、化学药剂残留和有机物腐烂混合的刺鼻气味。
就在这片庞大的钢铁坟场边缘,一座相对低矮、但结构异常敦实厚重的方形建筑半埋在一堆工业废渣后面。
建筑整体由厚重的混凝土浇筑而成,表面布满岁月侵蚀的裂痕和爆炸留下的黑色灼痕。
几扇巨大的、包裹着粗大铆钉的钢铁大门紧紧关闭,其中一扇侧门似乎被暴力破开过,又用扭曲的金属板和粗大的铁链勉强封堵。
建筑顶部,几根粗大的、锈迹斑斑的通风管道如同巨兽的呼吸口,无声地指向天空。
这里散发着一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沉甸甸的、如同堡垒般的气息——这就是他们的目标,“铁幕”地下变电站的地表入口。
“铁幕!我们到了!”火花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和哽咽。
就在这时,侧前方一堆由破碎集装箱和金属废料堆成的掩体后面,猛地闪出两个人影!
“火花姐!是你们吗?”一个惊喜交加、带着少年人特有清脆嗓音的呼喊响起。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身材瘦小,动作灵活得像只猴子,脸上脏兮兮的,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手里紧紧握着一把简陋的自制射钉枪。他叫阿哲。
“雷烬大哥!幽灵哥!”另一个声音则沉稳许多,是个身材敦实、满脸络腮胡的汉子,三十多岁的样子,脸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手里端着一把老旧的霰弹枪,眼神警惕地扫过苏芮。他叫大刘。
看到林羿空荡荡的袖管和惨白的脸色,两人脸上的惊喜瞬间冻结,变成了震惊和悲痛。
“幽灵哥!你的手…”阿哲的声音带着哭腔。
“扳手…扳手他…”火花哽咽着,说不下去。
大刘的拳头猛地攥紧,骨节发白,脸上的伤疤因愤怒而扭曲。“狗日的圣殿…”他低沉地咒骂了一句,目光如刀般扫过苏芮,“她是谁?”
“苏芮。半路捡的‘技术顾问’。”火花简单介绍,语气复杂,“没有她,我们甩不掉后面的‘蜂群’。”
苏芮对阿哲的眼泪和大刘的敌意浑不在意,她覆盖目镜的左眼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眼前的变电站入口,又快速扫过周围的环境。
手指在目镜边缘快速敲击着,似乎在接收和分析着什么数据。
“入口防御形同虚设。周围的能量读数…有意思,残留着微弱的电磁屏蔽场,频率很古老,但还在运作…难怪圣殿的狗来得少。”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发现宝藏的兴奋,随即又指向变电站侧面一条被瓦砾半掩的、向下延伸的狭窄维修通道。
“主入口是陷阱,锈死了还连着警报残余。走那边,通风井的备用入口,首通下层维护走廊。”
雷烬深灰色的眼睛扫过苏芮指的方向,额角光纹快速闪烁:“路径确认。威胁分析:通道内部存在生物信号(啮齿类,无威胁)及不稳定结构。进入优先级:高。”
他不再耽搁,架着林羿就朝那条维修通道走去。
大刘和阿哲对视一眼,压下心中的悲痛和疑虑,立刻跟了上去。
阿哲灵活地在前方清理着通道口的碎石瓦砾,大刘则端着霰弹枪断后,警惕地扫视着死寂的工业区废墟。
维修通道狭窄、陡峭、向下延伸,布满了滑腻的苔藓和厚厚的灰尘。
空气变得更加阴冷潮湿,带着浓重的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的化学薄荷甜香?苏芮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通道尽头,是一扇锈蚀的、虚掩着的格栅门。
推开格栅门,一条更加宽阔、但同样黑暗阴冷的走廊出现在眼前。
这里是变电站的地下维护层。走廊两侧是厚重的、标着褪色俄文和危险符号的混凝土墙壁,头顶是粗大的、包裹着保温层的管道和密集的线缆桥架。
几盏应急灯在走廊深处散发着昏黄、闪烁不定的光芒,如同垂死者的眼睛。地面上积着薄薄一层污水,倒映着扭曲的光影。空气中除了霉味和铁锈味,那股化学薄荷味似乎更清晰了一些。
“安全!”阿哲压低声音报告,率先端着射钉枪冲了进去。
众人紧随其后。走廊里死寂一片,只有脚步的回声和粗重的喘息。大刘和火花一左一右警戒着走廊两端。雷烬将几乎虚脱的林羿靠放在一个相对干燥的管道基座上。
林羿的喘息微弱而急促,断臂处的包扎己经被污水和汗水浸透,渗出暗红的痕迹。麻木感在消退,剧痛如同苏醒的毒蛇,再次开始噬咬他的神经。
腕表上的生命体征警报红光疯狂闪烁!
“幽灵哥!”阿哲看着林羿的样子,急得眼圈又红了。
“药…还有吗?”火花颤抖着看向林羿腰间的小包,又看向大刘。
大刘脸色阴沉地摇了摇头:“我们带的‘宁神膏’早用光了。消炎粉也只剩最后一点…给他处理伤口都不够。”他看向林羿的眼神充满了无能为力的悲痛。
苏芮没有理会他们,她像一只进入新领地的猎犬,覆盖目镜的左眼幽光在昏暗的走廊里扫视着。
她走到走廊一侧,那里堆放着一些废弃的维修工具、破烂的绝缘服和几个空瘪的油桶。她的目光被角落里的一个东西吸引。
那是一个被踩扁的、沾满油污的塑料小药瓶。
瓶身是廉价的半透明材质,上面没有任何标签,但瓶口还残留着一点干涸的、灰绿色的膏状物痕迹。那股熟悉的化学薄荷甜香,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苏芮蹲下身,用带着战术手套的手指捏起那个空药瓶,凑到鼻尖闻了闻,覆盖目镜的左眼幽光瞬间聚焦,似乎在分析残留物的成分光谱。
随即,她的目光扫过药瓶旁边的地面——那里有凌乱的脚印,脚印边缘有一些细微的、灰绿色的粉末痕迹,一首延伸到旁边墙壁上一个被杂物半掩的、锈蚀的通风口格栅下方。
格栅边缘,似乎还有被反复摩擦搬运的痕迹。
“呵…”苏芮发出一声冰冷的、带着浓浓讽刺意味的轻笑。她站起身,将那个空药瓶随手扔在污水里,溅起一小片浑浊的水花。
她看向大刘和阿哲,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脑静宁’…还是劣质勾兑的次品。味道冲得跟劣质香水似的。
看来你们这‘净土’里,也养着‘薄荷头’的猪猡啊?或者…你们自己也靠这玩意儿‘宁神’?”她的目光如同手术刀,刮过大刘脸上那道伤疤和阿哲眼中的血丝。
大刘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如同被人当众抽了一记耳光,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羞耻在他眼中交织。“你胡说什么!”他低吼道。
阿哲则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地上的空药瓶,又看看大刘:“刘叔…这…这不是我们用的啊…我们的早没了…”
“闭嘴!”大刘厉声喝止阿哲,眼神凶狠地瞪着苏芮,“这里不欢迎你!拿了你要的东西,赶紧滚!”
火花也愣住了,看着地上的空药瓶和那明显的痕迹,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陈坤…薄荷味…大阪…难道?
“内部冲突:低效。当前优先级:控制主控室,获取核心权限。”雷烬冰冷的声音响起,打断了这紧张的对峙。
他深灰色的眼睛扫过那个空药瓶和通风口,额角光纹稳定闪烁,似乎并不在意这潜在的内部威胁,或者说,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内。
“目标:前方主升降井。阿哲,侦查路径。大刘,左侧警戒。火花,右侧。苏芮,技术支援准备。”他简洁地下达命令,仿佛刚才的发现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代码。
就在这时!
“呜——嗡——!”
一阵低沉而熟悉的能量武器蓄能声,猛地从走廊前方的黑暗深处传来,同时,几道幽红的扫描光束瞬间划破黑暗,锁定了众人。
“敌袭!‘熵债清算者’序列II型护卫!数量:二!位置:主升降井闸门!”雷烬的警告声如同冰水浇头。
他瞬间进入战斗状态,覆盖装甲的身体微微前倾,那把造型奇特的电磁步枪瞬间抬起,枪口电弧开始跳跃,额角的幽蓝光纹进入最高频的作战闪烁。
葬礼行动,在踏入这钢铁坟场的核心时,骤然敲响了第一个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