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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西市的石板路裂成蛛网，卖水的挑夫蹲在街角，铜桶里最后一瓢水也被抢光了。
沈明月掀开车帘时，正见个穿粗布衫的妇人抱着枯瘦的婴孩，在青石板上撞得头破血流：“老天爷要绝我们！不如死了干净！”
轩辕湛的轮椅碾过满地碎碗，檀香从他袖中散出，混着血锈味刺得人鼻酸。
“这是第七批从北境逃来的流民。”他喉结动了动，“三日前定州发来急报，护城河干成白沟，井里挖下去三丈都是土粉。”
沈明月垂眸，指尖触到车帘上的金线。她能感觉到地脉的震颤——像被抽干了血的人，连最后一丝余温都在消散。“去城外接官亭。”
她突然开口，“我要亲自看看北境来的文书。”
马车拐进巷口时，风里裹着股腐味。沈明月神识外放，瞬间皱起眉——那不是普通的旱气，是被妖邪侵蚀过的浊气，像块腐烂的肉嵌在地脉里。
接官亭外挤着十多个灰头土脸的差役，为首的小吏见着定北王车驾，“扑通”跪了：“王爷，北境八县的文书都在这儿！”
他哆哆嗦嗦掀开油布，一摞发黄的纸卷上沾着血渍，最上面那张写着“七月十五，定州西三十里，田户王二家三口田间”。
沈明月捏起纸卷，神识顺着墨迹渗入。刹那间，她眼前闪过焦黑的土地，裂开的缝隙里蜷着具孩童骸骨，肋骨间还卡着半块野薯。再往深处探，地脉的脉络突然扭曲——本该是清冽的灵气溪流，此刻竟成了浑浊的黑浆，裹着无数怨魂的哭嚎。
“龙脉被污了。”她声音发沉，“源头...在皇宫。”
轩辕湛的指节扣住轮椅扶手，骨节泛白：“父皇练《噬运魔功》的事，我早有耳闻。”他仰头看向阴沉沉的天，“那功要抽地脉灵气养魂，抽得越多，人越像活在冰窖里，得靠吸人血暖身子。”
话音未落，西市方向传来惊呼。沈明月神识扫过，瞳孔骤缩——街角的流民堆里，站起个青灰色身影。那东西皮肤像泡烂的旧皮纸，指甲足有三寸长，眼眶里两个黑洞正“汩汩”往外冒黑雾。
“旱魃！”她低喝一声，掀开车帘跃下。旱魃的指甲划过个老妇的脖颈，鲜血刚溅出来，就被黑雾卷进它嘴里。
老妇的尸体“咔嚓”缩成干柴，连骨头都泛着白。流民们尖叫着往巷外逃，却被旱魃挥爪扫倒一片，每碰着个人，那人就迅速干瘪，只剩张人皮贴在地上。
“金丹期。”沈明月咬破指尖，灵泉从识海涌出，在掌心凝成冰锥。她正要掷出，斜刺里伸来只手，扣住她手腕——轩辕湛不知何时下了轮椅，站在她身侧，喉间溢出黑血：“别用灵力。”
他指着旱魃的眼眶，“看那珠子。”沈明月顺着望去，旱魃左眼窝里嵌着块玉，雕着五爪金龙——正是皇陵陪葬的“镇墓玉”。
“父皇抽地脉时，把陪葬玉当阵眼。”轩辕湛咳嗽着，“玉里封着死士的怨气，怨气聚多了.…..就成了这东西。”
旱魃似乎察觉了注视，空洞的眼眶转向二人。它咧开嘴，露出满嘴尖牙，喉咙里发出刮金属般的笑声，腐臭的黑雾裹着腥风扑来。
沈明月反手将轩辕湛推回马车，冰锥如暴雨射出。旱魃被刺中左肩，却像没知觉似的，继续逼近。
她心下一沉——这东西根本不怕普通攻击，得用灵泉里的净化之力。
“灵泉！”她默念，须弥境里的灵泉突然沸腾。掌心浮起团绿光，是灵泉凝结的净化珠。她挥手掷出，绿光撞上旱魃，发出“滋啦”声响，黑雾被灼出个窟窿。
旱魃痛嚎着后退，指甲在青石板上划出深沟。
“好机会！”沈明月正要追击，头顶突然阴云密布。豆大的雨点砸下来，带着股甜腥——是血雨？不，不是。她接住一滴，放在鼻尖闻——是灵气！灵泉化雨了。
她抬头，见自己掌心的灵泉正不受控制地往外涌，在天空凝成雨幕。被旱魃吸干的流民突然有了动静，干皱的皮肤慢慢鼓胀，瘫在地上的老人撑起身子，颤抖着接住雨水往嘴里送。
“活了！活了！”人群爆发出哭嚎。
沈明月却脸色煞白——灵泉消耗太快了。她刚要收，雨幕里突然凝出道虚影。
那是个穿龙袍的老人，面容与当今皇帝有七分相似，却更阴鸷，眼尾爬着青黑的纹路。
“好个药灵血脉的小杂种。”虚影咧开嘴，“你以为化雨就能救他们？地脉都被抽干了，明天、后天，他们还是得死！”
“父皇！”轩辕湛的声音像碎冰，“你为了那虚妄的飞升，连百姓都不要了？”
虚影转头看向他，瞳孔突然变成竖线：“湛儿，你不懂。这方世界是困仙的牢笼，灵气稀薄如粪土！朕要吞尽山河气运，撕开天牢！等朕成了上界真仙，自然会赏你个仙位——”
“住口！”沈明月咬破舌尖，鲜血喷向虚影。
虚影惨叫着消散，雨幕“哗啦”散了。她踉跄两步，扶住马车，额角全是冷汗——刚才那虚影，分明是老皇帝的一缕残魂。
“走。”轩辕湛将她扶上马车，“回王府。”
他摸出帕子擦她嘴角的血，指尖发颤，“我早该带你去看地脉的...…是我疏忽了。”
沈明月摇头，望着车外还在抢雨水的流民，轻声道：“不怪你。”她握紧他的手，“我只是没想到，他竟疯到这个地步。”
马车碾过满地狼藉往回走。沈明月掀开车帘，见流民们跪在地上，朝着马车方向磕头。
有个小女孩追着车跑，举着片沾了雨水的菜叶，脸上还挂着泪：“神仙姐姐，等等我！”她心口发闷。
须弥境里的灵田突然剧烈震动，紫纹疯狂蔓延，连灵泉都泛起黑沫——是龙气污染又加重了。
“王爷。”她转头看向轩辕湛，“得尽快破了那抽灵阵。再拖下去..….北境的百姓，一个都活不成。”
轩辕湛望着她泛白的脸，喉结动了动，最终只说了句：“好。”
他握紧她的手，指腹蹭过她掌心的茧，“明日就去御花园。”
车外的风卷着尘沙，裹着流民的哭喊声往远处去了。
沈明月望着天边阴云，忽然想起方才神识里那片焦土。她摸出怀里的半块玉佩——是生母留下的药灵族信物，此刻正发烫，像在提醒她什么。
“很快了。”她低声说，“很快就会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