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饭店的会议室,被临时改成了联合专案组的指挥部。
气氛十分压抑。
苏晚那一手流利的英文分析,虽然在气势上完全碾压了林婉柔,但找到的那根棕色头发,却让案情指向了一个更麻烦的方向——内鬼。
审讯,在第一时间同步展开。
第一个被请来喝茶的,是英国代表团的团长,大卫先生。
他是个典型的英国绅士,五十多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但言语间却充满了掩饰不住的傲慢和焦躁。
“我再说一遍,我的资料是在绝对保密的情况下失窃的!”他对着陆长风强调,“这说明你们的安保存在巨大漏洞!我要求你们立刻找到资料,否则,我将向大使馆提出严正抗议!”
“大卫先生,我们理解您的心情。”苏晚在一旁平静地开口,“但要找回资料,我们需要您提供更多细节。比如,在您发现资料失窃前,有谁接触过这个房间?”
大卫先生皱着眉想了半天:“除了客房服务员,就只有我的几位团员了。哦,对了,还有我的助手,皮特森先生,就是你们在他房间发现那根头发的人。”
第二个被审讯的,正是那位皮特森先生。
他看起来三十多岁,金发碧眼,但那头金发,明显有新染过的痕迹。面对询问,他显得非常紧张。
“我....我不知道!我昨晚一首在自己房间里休息,哪儿也没去!”他极力否认,但眼神闪烁,“那根头发....谁知道是怎么掉过去的?也许是白天开会时不小心沾上的!”
他的证词漏洞百出,大家都觉得皮特森先生非常可疑。
而第三份证词,来自负责打扫那一层楼的清洁工。
她是个西十多岁的本地妇女,胆子很小,说话带着浓重的口音。
“我....我昨天夜里好像是看到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在走廊尽头站了很久。”她回忆道,“天太黑,我没看清是谁,但看身形,像是我们饭店的人。”
三份证词,相互矛盾,却又都指向了一种可能——内外勾结。
审讯一结束,林婉柔立刻抓住了机会。她站起身,走到案情分析板前,拿起笔,用一种掌控全局的姿态,自信地开口了:
“各位,线索己经很清晰了。”
她将皮特森和清洁工的证词圈了起来。
“我的判断是,这就是一起典型的内外勾结盗窃案。英国代表团的内部,早就出了叛徒,也就是这位皮特森先生。他为了钱,将情报卖给了某个商业对手。然后,他再买通饭店内部的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之便,在深夜进入房间,盗走资料。”
她看向苏晚,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弧度:“这个推论,人证物证环环相扣。苏晚同志,你觉得呢?该不会,你还想凭一根头发,就玩出什么花把戏吧?”
市局的几位同志闻言,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林婉柔的分析虽然带着优越感,但听起来确实最合理,也最符合他们以往的办案经验。
陆长风的眉头紧锁,他看向苏晚,等待着她的判断。
苏晚没有理会林婉柔的挑衅。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分析板上那几份矛盾的证词,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对。”
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这里面,有太多解释不通的矛盾。”
她站起身,走到分析板前,拿起另一支笔。
“第一,作案手法的矛盾。凶手能悄无声息地从外部打开窗户潜入,说明他具备极强的专业技能,绝不是一个普通酒店员工能做到的。但同时,他又留下了一根染过的头发这么业余的线索,这不合理。”
“第二,目标的矛盾。如果皮特森是内鬼,他完全有更安全、更隐蔽的方式拿到资料,为什么要选择和外人合作,用这么一种风险极高的方式?”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苏晚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清洁工说,她看到的人影,像饭店的人。这是一种非常模糊的主观感受。但她为什么会这么觉得?是因为服装?还是因为体态?甚至可能,是凶手故意想让她产生这种错觉!”
“这根本不是一起简单的内外勾结案。”苏晚放下笔,斩钉截铁地做出结论,“这更像是一个圈套。有人故意留下了这些看似合理、却又充满矛盾的线索,引导我们将视线,全部集中在皮特森和饭店员工身上,从而忽略了真正的目的。”
林婉柔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这只是你的猜测,苏晚同志,没有任何证据。按照你的说法,我们现在岂不是毫无方向?”
苏晚坦诚地摇了摇头:“我暂时也找不到方向。这些线索就像一团乱麻,但我可以肯定,这条看似最简单的路,一定是陷阱。”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了僵局。
林婉柔的方案简单可行,但风险未知。苏晚的质疑虽然深刻,却无法提供新的突破口。
最终,陆长风拍板决定:“兵分两路。市局的同志,继续围绕皮特森和饭店内部人员展开调查。苏晚,你跟我一起,重新梳理所有线索,寻找新的可能性。”
......
夜,己经深了。
军区大院的家里,两个小家伙早己进入了梦乡。
陆长风处理完公务回到家,却发现书房的灯还亮着。
他推开门,只见苏晚正坐在书桌前,面前摊着从案发现场带回来的所有资料照片。
她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拿着笔,在纸上不断地画着什么,眉头紧锁,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整个案子,像一盘被高手下乱的棋,处处都是陷阱,处处都是迷雾。
她能感觉到,在这些矛盾的线索背后,隐藏着一个极其狡猾的对手。
而那个被她忽略的、致命的破绽,到底在哪里?
陆长风没有打扰她,只是走过去,将一件自己的大衣,轻轻地披在了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