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夜色深沉。
陆长风避开所有人的耳目，悄悄来到了苏晚的房间。
他将皮特森失踪的消息，以及专案组最新的动向，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苏晚。
听完他的叙述，苏晚久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城市闪烁的灯火。
陆长风以为她是在为案情的恶化而担忧，忍不住说道：“你别担心，我己经安排了信得过的人，在暗中按照你的思路，继续调查大卫本人。”
然而，苏晚却摇了摇头，转过身来.
她看着陆长风，轻声说出了一句让他脊背发凉的话。
“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巧了吗？”
“太巧了？”陆长风一愣。
“对。”苏晚的眼神锐利如刀，“每一次，当林婉柔的调查陷入僵局，或者她的理论受到质疑的时候，就会立刻发生一件新的、更严重的事情，而这件事情，又会完美地支撑她的观点，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强行拉回到她的逻辑里。”
她伸出手指，在空气中划着：“一开始，是失窃案。当我们质疑现场的矛盾时，我的物证就丢了，让我被停职，消除了内部最大的反对声音。”
“现在，当她的大规模排查两天都没有结果，皮特森就失踪....”
苏晚的语速很慢，但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敲在陆长风的心上。
“长风，这不像是我们在和敌人斗智斗勇。这更像是...我们在被一个写好了剧本的导演，牵着鼻子走。”
时间，一天天过去。
转眼，距离皮特森失踪，己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七天一百六十八个小时，整个京州市几乎被翻了个底朝天。所有警力都被动员起来，街道上随处可见盘查的警察和便衣，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然而，结果是——零。
别说是找到皮特森的踪迹，就连那个被林婉柔言之凿凿的敌特组织的半点线索都没有。
周部长的耐心己经消耗殆尽。偶尔过来一趟，每一次来，脸色都比上一次更黑。
他看林婉柔的眼神，也从最初的欣赏和倚重，变成了毫不掩饰的失望和质疑。
林婉柔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
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曾经一丝不苟的发髻变得凌乱，眼眶下是无法用脂粉遮掩的浓重黑眼圈。她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母狮，烦躁、易怒，对着手下的人不停地咆哮，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些己经被证明是错误百出的指令。
她一手主导的、声势浩大的调查，如今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整个专案组，都笼罩在一片压抑和绝望的阴云之下。
与外界的狂风暴雨相比，苏晚被软禁的那个小房间，却成了一方难得的净土。
这些天，她将自己完全沉浸在了案卷的世界里。
陆长风冒着巨大的风险，将所有最原始、最完整的资料都偷偷送了过来。几十万字的口供记录，上千张现场照片，每一份，苏晚都看得无比仔细。
她的房间里没有地图，她就在脑中绘制了一幅。她将所有的人物、时间、地点、线索，都在这幅精神地图上标注出来，反复推演，寻找着那个隐藏在迷雾之中的逻辑链条。
这天下午，房间的门被悄悄推开。
陆长风带着两个小人儿，溜了进来。
自从苏晚进入专案组，孩子们就暂时由陆长风的父母照看着。陆长风知道苏晚想孩子，特意找了个机会，偷偷把他们带了过来。
“妈妈！”
两个小家伙一看到苏晚，立刻像两只快乐的小鸟，扑了过来。
苏晚的心瞬间融化了。连日来笼罩在心头的阴霾，仿佛都在这一刻被孩子们清脆的笑声驱散。她蹲下身，将两个孩子紧紧地搂在怀里，深深地吸了一口他们身上那好闻的、带着奶香味的气息。
“想妈妈了没有？”她柔声问道。
“想了！”兄妹俩异口同声地回答，声音响亮。
陆长风看着这一幕，紧绷了一个星期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意。他走到苏晚身边，压低声音说道：“林婉柔那边快顶不住了。今天上午，周部长在会上发了脾气，说再给他们三天时间，如果还找不到人，就让她滚蛋。”
苏晚点了点头，并不意外。
“我这边，也没发现什么实质性的线索。”她轻声说。
就在两人轻声交谈的时候，房间里，一场战争爆发了。
妹妹苏思危手里正抱着一个漂亮的布娃娃，那是苏晚前不久刚给她买的。哥哥陆念安眼馋了很久，此刻趁着妹妹不注意，一个饿虎扑食，就把布娃娃抢到了自己手里。
“哇——！”
苏思危愣了两秒，随即张开嘴，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哭声。
“陆念安！把娃娃还给妹妹！”苏晚立刻板起脸。
陆念安却抱着布娃娃，在房间里上蹿下跳，做着鬼脸，就是不还。
苏晚正要起身，陆长风己经一个箭步上前，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把陆念安拎了起来。
眼看就要被镇压，陆念安眼珠子一转，忽然生出一条妙计。
他将手里的布娃娃，飞快地塞进了沙发底下最深的角落里。
然后，他挣脱了爸爸的手，跑到苏晚面前，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义愤填膺、十万火急的表情。
“妈妈！妈妈！不好了！”他扯着苏晚的衣角，“妹妹的娃娃不见了！被坏蛋偷走了！刚才我看到一个黑乎乎的影子从窗户外面飞过去了！”
他一边说，一边还煞有其事地指着窗户，演技堪称精湛。
苏晚和陆长风都被他这副模样给逗乐了。
苏思危哭得更伤心了：“娃娃……我的娃娃……”
陆念安一看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立刻挺起小胸膛，拍得砰砰响，对苏晚说道：“妈妈别怕！我是小英雄！我能把娃娃找回来！”
他顿了顿，露出了狐狸尾巴，指了指桌上陆长风带来的饼干，小声地、带着一丝讨好地说道：“不过……打败坏蛋需要能量。如果妈妈能把那块饼干奖励给小英雄，我保证，一分钟之内，就让娃娃回到妹妹身边！”
贼喊捉贼。
……
苏晚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住了。
陆长风正要去拿饼干，却发现身边的苏晚，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一动不动地愣在那里。
她的眼睛，首首地看着还在卖力表演的陆念安，瞳孔却在一点点地收缩。
那双清澈的眸子里，仿佛有无数道电光在闪烁、碰撞！
一道闪电，猛地劈开了她脑中所有的迷雾！
自导自演！
一个被刻意制造出来的“案件”，一个大声呼救的“受害者”，一个看似荒唐却又无比真实的目的！
饼干....大卫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为什么门锁没有被暴力破坏？因为就是受害者自己用钥匙打开的！
——为什么房间里翻动痕迹明显，却只丢了一份机密资料？因为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演戏，为了让“失窃”看起来更真实！
——为什么一份如此重要的资料，会如此随意地放在床头？
因为它根本就不怕丢，甚至，它就是希望被偷走！
这不是一起失窃案！
从头到尾都不是！
他大张旗鼓地报案，把事情闹大，甚至不惜惊动两国外交层面，就是为了掩盖他真正的目的！就像陆念安一样，他想要的，根本不是找回那个娃娃！
那块饼干……到底是什么？
苏晚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就是这个
这才是唯一合理的解释！这才能把所有的矛盾点都完美地统一起来！
林婉柔错了，周部长错了，所有人都错了！
“苏晚？你怎么了？”陆长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担忧地问道。
苏晚猛地回过神来！
她的眼神里，爆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璀璨夺目的光芒！
“长风！”她抓住陆长风的手，因为激动，声音都有些变调，“我知道了！我全都明白了！”
她没有时间解释，也来不及解释。
她用微微颤抖的手，拨通了周部长办公室的号码。
“是我。”
电话接通的瞬间，她的声音己经恢复了惯有的冷静。
“整起案件，从头到尾，就是一场自导自演的戏。”
“根本没有什么失窃，也没有什么敌特。唯一的‘罪犯’，就是那个报案人，大卫·史密斯本人！”
“我们都被他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