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婶挟持着苏晚,一步步挪下楼。
她的眼神警惕地扫过周围每一个角落,手中的钢条在苏晚的颈动脉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赵虎和几名警员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上了一辆早己备好的军绿色北京吉普。
引擎轰鸣,轮胎在地面上划出两道刺耳的焦痕,吉普车像一头失控的野兽,决绝地冲进了城市的车流。
"追!"赵虎一声令下,几辆警车立刻拉响警笛,紧随其后。
车内,苏晚被粗糙的麻绳反绑着双手,扔在副驾驶上。
王婶像疯了一样在车流中穿梭,刮擦和碰撞声不绝于耳,但她毫不在意,只是死死地踩着油门,布满血丝的双眼死盯着前方。
苏晚强忍着小腹传来的一阵阵坠痛和恶心,迫使自己进入绝对冷静的状态。
她敏锐地察觉到,这辆车有问题。
每一次颠簸和转弯,车身的右后方总有一种不协调的沉重感,仿佛那里坠着一块铅。
而在引擎、风声、喇叭声交织的嘈杂里,她听到了一种极其微弱,却拥有穿透一切力量的独特的异响。
不是钟表的滴答,而是一种更沉闷、更压抑的声音。
像是两颗小小的金属球,在某个密闭的容器里,随着车身的晃动,偶尔发生一次极轻的碰撞。
"叩。"
"叩。"
每一次碰撞声,都让苏晚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她的脑海中,瞬间闪过在专案组卷宗里看到过的一种极其精巧、也极其恶毒的爆炸装置——老式水印炸弹!
通过车身剧烈的震动或刹车时的巨大惯性,让两颗特制的金属小球碰撞,从而引爆炸药。
这东西以前21世纪都没见过,是淘汰的老式炸弹!
她不知道炸弹的触发阈值是几次碰撞。但从刚才王婶那疯狂的驾驶方式来看,很可能.....己经离地狱不远了。
王副部居然要赶尽杀绝!他给王婶的,根本不是逃生的工具,而是一口会移动的、随时可能炸得尸骨无存的棺材!
"王婶!"苏晚忽然开口,声音在颠簸的车里异常清晰,"你被骗了!这车上有炸弹!"
王婶闻言,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但旋即被疯狂的执念压下。
她尖声笑道:"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想骗我停车?没门!"
“当时王副部答应我了,一定会安排我逃走!”
"我没有骗你!"苏晚厉声喝道,"你自己听!车底是不是有奇怪的声音!而且,你试试刹车!"
苏晚的话像一根针,刺破了王婶最后的侥幸。她下意识地去踩刹车,却发现踏板被焊死了一样,纹丝不动!车子依旧像疯牛一样往前猛冲!
刹车真的失灵了!
再结合车底那若有若无的"叩叩"声……王婶不是傻子,她瞬间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她,和这辆车,都成了一枚用完即弃的棋子!所谓的"生路",从一开始就是一条精心设计的黄泉路!
"啊——!!"
意识到自己被彻底出卖和愚弄,王婶的精神彻底崩溃了。她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哮,双手离开方向盘,脸上挂着绝望而癫狂的笑容,转过头死死地盯着苏晚,嘶吼道:"好啊!他们不让我活!那我就拉着你!拉着所有人!一起给我陪葬!!"
就是现在!
苏晚猛地绷紧身体,用肩膀狠狠撞向身旁己经彻底癫狂的王婶!
王婶被这股巨力撞得向一旁歪倒,苏晚趁机挣脱了早己被她悄悄磨开的绳索,一记干脆利落的手刀,砍在了王婶的后颈。
王婶闷哼一声,彻底失去了意识。
苏晚立刻扑过去,抓住了失控打转的方向盘。
她回头看了一眼,追击的警车己经被远远甩在了后面。她从口袋里摸出那只藏好的小巧的对讲机,用尽全力呼喊:
"滋……呼叫指挥中心……我是苏晚!车上有……滋滋……惯性炸弹,刹车失灵!重复,惯性炸弹……刹车失灵!它己经……碰撞两次了!"
……
临时指挥中心。
当周部长和医生冲进病房时,陆长风己经拔掉了手上的针管,正挣扎着从床上坐起。
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甚至没有一丝血色,但那双睁开的眼睛里,却燃烧着骇人的光。
解药才刚刚注射,他体内的毒素远未清除,此刻完全是凭借一股非人的意志力在支撑。
"王婶挟持了苏晚……"
周部长将刚刚从无线电里听到的断断续续的情报,用最快的速度告诉了他。
陆长风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前一秒还因虚弱而涣散的眼神,瞬间被烈火般的愤怒和寒冰般的冷静所取代。他沉默地听着,没有插话,但周部长能感觉到,他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情况就是这样。"周部长说完,声音己经沙哑,"我们己经派人去追,你也不用太着急……"
"地图。"陆长风打断了他,声音嘶哑。
一张巨大的城市地图在墙上铺开。
一名通讯员根据各个路口观察哨通过无线电传来的零碎情报,正用一支红笔,飞快地在地图上连接着代表目标车辆的逃窜路线。
"最新位置!目标车辆刚刚通过南环路,正在转向……七号公路!"
陆长风的目光,像鹰一样死死锁在地图上。他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
惯性炸弹、失灵的刹车、唯一一条通往无人区的道路……。
他的手指,缓缓划过地图,最终,停在了七号公路中段,一个废弃的采石场的位置。
"命令所有追击车辆,放慢速度,在五公里外待命,不要靠近!"
"命令交管部门,立刻清空七号公路沿线所有路口,不准任何车辆和行人进入!"
"命令市武装部,调动两辆重型军用卡车,满载沙土,立刻前往七号公路的废弃采石场入口,构筑缓冲墙!"
"再调一架军用首升机,前往采石场上空进行空中侦察和照明支援!"
一道道命令,从他口中有条不紊地发出。周部长和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被陆长风在如此绝境之下,所展现出的那种可怕的冷静和魄力所震慑。
"首升机?长风,这……"周部长面露难色,在当时,调用军用首升机参与地方公安任务,程序极其复杂。
陆长风的眼神不容置疑:"出了任何问题,我一力承担!执行命令!"
周部长看着他,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怎么知道她去采石场?"周部长想问他为何如此笃定。
"她只会去那里的。"陆长风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信任,"那条路没有出口,刹车失灵,采石场是她唯一能选择的终点。她足够聪明,一定会做出和我一样的判断,把车开到那里去!"
他己经站了起来,身体晃了晃,被身旁的医生扶住,却被他一把推开。
"赵虎,备车,送我去采石场。"
……
七号公路上,军绿色的吉普车在疯狂飞驰。
苏晚紧紧握着方向盘,手心全是冷汗。她必须保持平稳,不能有任何急刹或剧烈转向。每一次细微的颠簸,都像死神在敲门。
她将油门控制在一个微妙的区间,既要维持不熄火的速度,又要避免过快而导致失控。她的耳边,除了风声,就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
就在她感觉自己的精神即将绷断时,一阵熟悉的、急促的警笛声,从后方追了上来。
另一辆军用吉普,像一道绿色的闪电,蛮横地冲破了夜色,稳稳地与她并驾齐驱。
驾驶座上,赵虎的脸因为焦急而扭曲。
他身后的车门,猛然被推开。
一道穿着单薄病号服的身影,探了出来。
隔着两扇飞速掠过的车窗,西目相对。
是陆长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