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穴内,温暖的光芒如同虚幻的泡影,照耀着凝固的绝望。裂隙那句“信号彻底消失”的宣告,如同冰冷的铁锤,将林悦儿最后一丝侥幸砸得粉碎。她瘫坐在冰冷的冰面上,身体因巨大的悲痛和冰冷而剧烈颤抖,怀中的洛洛发出悲伤的呜咽,小脑袋蹭着她冰凉的下巴。眼前一片模糊,只有张浩最后苍白虚弱的面容在黑暗中反复闪现。死了?他真的…死了?那个总是带着温和笑容,在绝境中也不放弃寻找生机的男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冻毙在某个黑暗的冰洞里?巨大的空洞感吞噬了她,连哭泣的力气都被抽空。
陈静背靠着冰冷的岩壁,脸色铁青,紧握的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信号消失…死亡,或是被俘。无论哪种,都意味着最坏的结果。她看着雷克脖子上那闪烁着不祥红光的“驯服者”项圈,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蔓延。张浩如果落入“磐石”手中……她不敢再想下去。她的目光扫过在地、如同行尸走肉的阿杰,最后落在裂隙那深灰色、毫无情绪波动的背影上。现在,唯一的希望,似乎只剩下这个神秘莫测的“裂隙”。
阿杰蜷缩在远离温暖光芒的阴影里,身体抖得像风中的枯叶。信号消失…张浩死了!这个认知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上。是他!都是因为他!如果不是他的背叛,如果不是他丢了食物,如果不是他暴露了位置……巨大的负罪感和恐惧彻底压垮了他。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气音,眼泪混合着鼻涕流下,在冰冷的地面冻结。小雨紧紧依偎着他,小小的身体传递着冰冷的恐惧,却无法给他丝毫慰藉。他觉得自己己经坠入了地狱的最底层。
“走。”裂隙冰冷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激起绝望的涟漪。他/她转过身,锐利的目光如同手术刀,精准地切割过每一个人的脸,最后停留在林悦儿那空洞失焦的眼睛上。“留在这里,温暖是诱饵,死亡是终点。跟我出去,”他/她的声音没有任何煽动,只有赤裸裸的、残酷的现实,“还有一线可能——找到源头,确认结果。无论是尸体,还是囚笼。”他/她的目光扫过雷克脖子上的项圈,意思不言而喻。
林悦儿毫无反应,仿佛灵魂己经抽离。
“我去!”陈静猛地踏前一步,声音斩钉截铁,打破了冰穴内压抑的沉默。她的眼神燃烧着战士的不屈,“留在这里就是等死!我要知道结果!雷克……”她看向昏迷的雷克,眼神复杂,“他需要药物!需要真正的治疗!留在这里,他撑不过去!”她的话,既是决心,也是说给林悦儿和阿杰听的现实。
“小雨…小雨不能留在这里…”阿杰突然抬起头,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濒死般的绝望挣扎。他看着身边瑟瑟发抖、眼神空洞的小女孩,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带小雨走…我…我去…”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双腿却软得像面条,又重重跌坐在地。那眼神里的恐惧和负罪感,浓得化不开。
裂隙的目光在陈静和阿杰脸上短暂停留,没有任何评价。他/她的视线最终落回林悦儿身上。“医生。”他/她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你的选择。留下,守着这虚假的温暖和绝望。或者,跟我出去,面对冰原、追兵,以及……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万分之一的可能……”林悦儿空洞的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微弱地闪动了一下。洛洛在她怀里,伸出温热的小舌头,轻轻舔舐着她冰冷僵硬的手指。那细微的触感,如同黑暗中极其微弱的一星火花。
张浩的脸庞再次浮现。不是最后虚弱的样子,而是他在篝火旁,用疲惫却依旧坚定的眼神看着她说:“活下去,悦儿,总有办法的。”
“总有办法的……”
一股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的暖流,极其艰难地、缓慢地,从那被绝望冰封的心脏深处,挣扎着渗透出来。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不再是一片死寂的空洞,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不顾一切的微弱火焰。她看着裂隙,嘴唇颤抖着,却异常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我去。”
裂隙面罩下的目光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快得难以捕捉。
“好。”他/她的回应简洁无比。不再浪费时间,他/她迅速走向那散发着温暖光芒的“低温维持单元”,从战术腰带中取出一个火柴盒大小、闪烁着幽蓝光芒的金属薄片。他/她蹲下身,动作快如闪电,将那薄片精准地吸附在圆柱体光滑表面的某个特定位置。
“滋滋……”
一阵极其细微的电流声响起。圆柱体顶端那呼吸般明暗交替的光环,骤然熄灭!整个冰穴瞬间陷入绝对的黑暗!那股令人贪恋的温暖暖流,也如同被掐断的源头,迅速消散,刺骨的寒意如同无数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身!
“啊!”小雨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阿杰的衣角。
“跟紧我,别发出任何声音。”裂隙冰冷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如同幽灵的低语。他/她的身影己经无声地融入了前方的黑暗,只有极其轻微的脚步声指引着方向。
陈静立刻上前,一把将在地的阿杰拽了起来,低喝道:“想救小雨,就站起来!跟上!”同时,她迅速背起那个沉重的医疗箱,另一只手摸索着抓住了小雨冰凉的小手。“小雨,别怕,跟紧阿姨!”
林悦儿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那寒意如同冰针首刺肺腑,却奇异地让她混乱的头脑清醒了一丝。她将洛洛紧紧抱在怀里,小家伙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凝重,不再呜咽,只是警惕地竖着小耳朵。她凭着记忆和感觉,跌撞着跟上陈静模糊的背影。
绝对的黑暗,绝对的死寂。只有众人极力压抑的呼吸声、衣物摩擦冰壁的沙沙声,以及裂隙那如同猫一般轻盈、几乎无法察觉的脚步声。每一次抬脚,每一次落脚,都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惊动头顶的猎手。
洛洛在林悦儿怀里不安地扭动着小脑袋,湿漉漉的鼻头疯狂翕动,似乎在这片死寂的黑暗中捕捉到了什么难以言喻的气息。
不知在黑暗中摸索前行了多久,前方带路的裂隙突然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紧随其后的陈静差点撞上他/她的后背。
冰隙前方似乎到了尽头,被一片厚厚的、布满杂乱冰裂纹的冰壁堵死。
裂隙缓缓抬起手,手中那支造型奇特的能量手枪指向冰壁上一个毫不起眼的、比其他裂纹略深的凹陷点。枪口凝聚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幽蓝光芒。
就在他/她即将扣动扳机的刹那!
“呜…呜汪!”林悦儿怀中的洛洛突然爆发出极其压抑、却充满极度警告的低吠!它小小的身体瞬间绷紧,乌黑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冰壁的上方!不是正前方,而是斜上方!
几乎在洛洛发出警告的同时!
“咔嚓!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地从众人头顶斜上方炸开!坚硬的冰层如同脆弱的蛋壳般被一股恐怖的力量从外部硬生生破开!巨大的冰块混合着冰尘如同瀑布般轰然砸落!刺眼的白光伴随着冰冷的寒气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从破开的巨大窟窿中倾泻而下,将下方狭窄的冰隙照得一片惨白!
“清道夫!”陈静的嘶吼声被淹没在冰层崩塌的巨响中!
一个覆盖着雪地伪装服、脸上戴着毫无表情金属面具的高大身影,如同地狱爬出的魔神,正从那被暴力破开的冰窟窿中探出半个身体!他手中那支狰狞的能量步枪枪口,正散发着蓄能完毕的、令人心悸的猩红光芒!面具眼部两点猩红的光点,如同死神的凝视,瞬间锁定了下方冰隙中暴露在惨白光线下的众人!
死亡的气息,冰冷刺骨,瞬间扼住了所有人的咽喉!
千钧一发!
“嗤——!”
一道细微却致命的蓝色光束,如同黑暗中射出的毒针,毫无征兆地从裂隙能量手枪的枪出!目标却不是那个探出身形的“清道夫”,而是他破冰而入时,身侧冰壁上悬挂着的一根足有成年人大腿粗细、尖锐无比的巨大冰锥根部!
精准!致命!
蓝色光束瞬间没入冰锥根部!
“咔嚓——!”
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响起!那根数吨重的巨大冰锥失去了支撑,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朝着正探身而入的“清道夫”当头砸下!
“清道夫”的反应快得惊人!猩红的电子眼瞬间捕捉到了致命的威胁!他猛地缩身试图退回窟窿!
然而,冰锥下坠的速度更快!
“轰——!!!”
巨大的冰锥如同天神掷下的战锤,狠狠砸在“清道夫”刚刚探出身形的上半截躯体上!金属扭曲的刺耳噪音、骨骼碎裂的闷响、以及能量核心过载的爆炸声混合在一起,瞬间爆发!
“呃啊——!”一声短促而压抑、带着浓重电子杂音的惨嚎戛然而止!
猩红的电子眼光芒在迸射的冰屑和金属碎片中疯狂闪烁了几下,随即彻底熄灭!破碎的金属面具下,露出了半张被冰锥砸得血肉模糊、却依旧能看出人类轮廓的惨烈面孔!那冰冷的金属躯体和破碎的人类血肉混合在一起,被沉重的冰锥死死压在了崩塌的冰窟窿边缘!
恐怖的寂静瞬间降临!只有冰屑簌簌落下的声音和能量核心短路发出的“滋滋”电流声。
惨白的光线从破开的巨大窟窿倾泻而下,照亮了下方冰隙中几张惊骇欲绝、毫无血色的脸,也照亮了裂隙缓缓放下的枪口,以及枪口那一缕尚未散尽的幽蓝微光。
“走这边!”裂隙冰冷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一粒灰尘。他/她的枪口转向旁边那堵布满裂纹的冰壁,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嗤——!”
细微的蓝色光束没入冰壁裂纹中心!
“喀啦啦——!”
裂纹瞬间蔓延、扩大!一个新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冰洞在众人眼前迅速形成!洞内漆黑一片,刺骨的寒气汹涌而出!
裂隙的身影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瞬间消失在黑暗中。
陈静第一个反应过来,她猛地推了一把还在巨大震撼中失神的林悦儿和阿杰:“快走!”
林悦儿抱着洛洛,几乎是本能地扑向那个新生的冰洞。洞口边缘,几滴尚未冻结的、暗红色的、混合着机油和人类血液的粘稠液体,正从上方被冰锥压碎的残骸处滴落,落在她脚边的冰面上,如同绽开的死亡之花。
她踉跄着钻入冰洞,刺骨的黑暗瞬间包裹了她。身后,是那惨白光线照耀下的血腥屠宰场,前方,是未知的、可能更加凶险的黑暗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