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冰冷粘稠的液体滴落声,如同死神的秒针,在死寂的冰缝中清晰可闻。每一次落下,都敲打在众人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上。洛洛的警告性低吠变成了喉咙深处压抑的呜咽,小小的身体在林悦儿怀里绷得像石头,乌黑的眼睛死死盯着冰缝顶部那片黑暗,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冰缝外,那徘徊的沉重脚步声消失了。绝对的死寂比之前的咆哮更令人窒息。只有头顶那持续不断的滴落声,以及冰层深处传来的、仿佛巨兽磨牙的“嘎吱”声。
裂隙的身体如同凝固的雕塑,深灰色的身影在惨淡的光线下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他/她手中的能量手枪无声地抬起,枪口微微调整角度,指向滴落声传来的正上方。面罩下,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鹰隼般扫视着冰缝顶部每一道阴影和冰棱的轮廓。陈静同样屏住了呼吸,手中的备用能量枪稳稳指向入口被封死的方向,身体肌肉紧绷,做好了迎接任何方向冲击的准备。阿杰死死捂住小雨的嘴,父女俩缩在角落,巨大的恐惧让他们连颤抖都忘记了,只剩下僵硬的冰冷。
林悦儿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那滴落声…是怪物的唾液?血液?还是…某种更可怕的东西?张浩…他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难道就要在这黑暗的冰缝里,被这未知的恐怖彻底浇灭?
“咔…咔…”
极其细微的、仿佛冰晶碎裂的声音,从冰缝顶部传来!紧接着,那滴落声骤然密集!
“滴答!滴答!滴答!”
“在上面!”陈静低吼出声,枪口瞬间抬高!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地从冰缝顶部炸开!坚硬的冰层如同纸糊般被一股恐怖的力量从外部硬生生撕开!巨大的冰块混合着冰尘如同山崩般轰然砸落!刺眼的白光伴随着更加刺骨的寒气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从破开的巨大窟窿中倾泻而下!
一个庞大、狰狞、覆盖着肮脏灰白长毛的恐怖头颅,如同地狱探出的恶魔之首,猛地从那破开的冰窟窿中探了下来!正是那头瞎眼的合成兽“碎冰者”!它仅存的那只电子眼位置变成了一个血肉模糊、不断滴淌着暗绿色粘稠液体的焦黑窟窿,但此刻,它那覆盖着金属装甲的硕大头颅两侧,原本是耳朵的位置,两块厚重的装甲板如同花瓣般向外翻开,露出了下面闪烁着幽幽红光的复杂感应阵列!它竟进化出了新的感知器官!
“嗷——!!!”
饱含无尽痛苦、暴怒和嗜血渴望的恐怖咆哮,如同实质的音波炮,狠狠砸进狭窄的冰缝!巨大的声浪震得冰壁簌簌发抖,冰屑如雨落下!那滴淌着粘液的巨口张开,露出森森獠牙,带着毁灭一切的腥风,朝着下方冰缝中暴露在惨白光线下的众人猛噬而来!
死亡的气息,冰冷刺骨,瞬间扼住了所有人的咽喉!
“开火!”陈静的嘶吼被咆哮声淹没!她和裂隙手中的能量手枪几乎同时喷吐出赤红和幽蓝的光束!光束狠狠打在怪物探下的头颅上,溅起一簇簇火花和融化的皮毛!但怪物那覆盖着厚重装甲的头颅仅仅是晃动了一下,噬咬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太快了!太近了!狭窄的空间根本无处可躲!
林悦儿抱着洛洛,绝望地看着那越来越近的血盆巨口,死亡的阴影将她彻底笼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嗤——!”
一道极其细微、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穿透感的蓝色光束,如同黑暗中无声绽放的冰花,毫无征兆地从冰缝入口——那被巨大冰块封死的缝隙之外射入!光束精准得令人窒息,瞬间没入了“碎冰者”那颗巨大头颅下方、装甲与皮毛连接处一个极其隐蔽的能量管线节点!
没有爆炸,没有火光。只有一声极其轻微的“噗嗤”声,仿佛冰针刺破了坚韧的皮革。
“碎冰者”那狂暴的噬咬动作,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猛地僵住!它喉咙深处发出的恐怖咆哮也瞬间变成了短促而怪异的“嗬嗬”声!猩红的感应阵列疯狂闪烁,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混乱和……一丝源自本能的、巨大的恐惧?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惊呆了!是谁?!
“砰!轰隆——!”
堵在冰缝入口的巨大冰块,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从外部猛地炸开!碎裂的冰块如同炮弹般西散激射!
刺眼的白光从炸开的入口汹涌而入!一个身影逆着光,如同从地狱边缘归来的战神,稳稳地站在入口处!
他身形有些踉跄,身上的衣物破烂不堪,沾满了油污、冰屑和暗褐色的血痂,一条手臂无力地垂在身侧,被用撕下的布条和冰凝结物粗糙地固定着。脸色苍白得如同地上的积雪,嘴唇干裂出血,深陷的眼窝下是浓重的疲惫阴影。但那双眼睛——那双曾经温和睿智、此刻却燃烧着冰冷决绝火焰的眼睛——如同北极星般穿透了弥漫的冰尘,瞬间锁定了冰缝内被怪物阴影笼罩的林悦儿!
是张浩!
“张浩!”林悦儿失声尖叫,巨大的震惊和失而复得的狂喜如同电流般瞬间击穿全身!泪水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
张浩的目光在林悦儿脸上短暂停留,确认她无恙的瞬间,那冰冷的火焰似乎融化了一丝。但下一秒,他猛地抬头,看向冰缝顶部那僵住的恐怖头颅!他完好无损的左手闪电般抬起,手中握着的,赫然是一把造型极其简陋、枪管由数种不同金属管粗暴焊接而成、尾部连接着几根电线和一块闪烁着不稳定蓝光的能量电池的手工能量枪!枪口正对着怪物头颅下方那个被他刚才击中的节点!
“吼——!!!”“碎冰者”似乎从短暂的僵首中恢复过来,被彻底激怒!它仅存的感应阵列爆发出刺目的红光,巨大的头颅猛地一甩,挣脱了那股诡异的迟滞感,带着更加狂暴的杀意,再次朝着下方的众人猛噬而下!那滴淌着粘液的巨口,如同通往地狱的深渊!
“小心!”陈静和阿杰同时发出绝望的惊呼!
张浩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向前猛地踏出一步!身体因虚弱和剧痛而剧烈摇晃,但他的手臂却稳如磐石!他手中的自制能量枪枪口,那抹冰冷的幽蓝光芒再次凝聚!这一次,光芒更加凝练,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
“滚开!”
一声低沉的、仿佛从胸腔深处挤压出的怒吼,伴随着张浩扣动扳机的动作!
“嗤——嗡——!!!”
这一次,射出的不再是纤细的光束!而是一道如同实质的、散发着极寒冻气的幽蓝冰流!冰流如同咆哮的冰龙,瞬间命中了“碎冰者”头颅下方那个己经被他击伤过一次的节点!
“咔嚓…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冰层急速冻结蔓延的声音瞬间响起!以那个节点为中心,恐怖的低温瞬间爆发!肉眼可见的冰霜如同活物般,沿着“碎冰者”覆盖着长毛和金属装甲的头颅、脖颈,疯狂地向上蔓延、冻结!暗绿色的粘稠血液和机油瞬间被冻结成冰!厚重的皮毛和坚硬的装甲表面覆盖上一层厚厚的、散发着森森寒气的坚冰!
“嗷嗷嗷——!!!”
“碎冰者”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极致痛苦和恐惧的凄厉惨嚎(电子杂音尖锐扭曲)!它庞大的头颅被急速蔓延的坚冰死死冻住,噬咬的动作被强行终止!它疯狂地甩动着头颅,试图挣脱这致命的冰封,但冰层蔓延的速度太快了!冰霜正以惊人的速度朝着它探入冰缝的肩颈部位蔓延!
“就是现在!走!!”张浩嘶声怒吼,声音因巨大的消耗和伤痛而嘶哑变形!他猛地侧身,让开入口!
不需要任何犹豫!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裂隙的反应最快!他/她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第一个冲向炸开的冰缝入口!陈静紧随其后,一把抓住那个在地、几乎吓傻的工程师伊万的衣领,将他如同麻袋般拖起,冲向入口!
“小雨!快!”阿杰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半拖半抱着小雨,连滚爬爬地扑向那代表着生机的白光!
林悦儿抱着洛洛,跌跌撞撞地冲向张浩!她的眼中只剩下那个伤痕累累、却如同山岳般挡在死亡与生路之间的身影!
张浩在陈静拖着伊万冲出冰缝的瞬间,再次强行抬起左手!自制能量枪枪口那幽蓝的光芒再次微弱地亮起,对准了冰缝顶部那被冰封了大半、正在疯狂挣扎的恐怖头颅!
“嗤!”
又一道细微但精准的冰流射出,狠狠打在冰封蔓延的边缘,进一步加固了冻结!
“嗷——!”怪物的挣扎更加疯狂,冰层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走!”张浩对着冲到面前的林悦儿低吼,他的脸色因巨大的能量消耗而变得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
林悦儿没有丝毫犹豫,抱着洛洛冲出了冰缝!刺眼的阳光和冰冷的寒风瞬间包裹了她!
“张浩!”她冲出几步,猛地回头,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
冰缝入口处,张浩的身影踉跄了一下,他用尽最后力气,将自制能量枪狠狠砸向冰缝入口内侧一处冰壁的薄弱点!
“轰!”
一声闷响!本就因怪物挣扎而结构不稳的冰壁猛地向内塌陷!更多的冰块轰然坠落,瞬间将冰缝入口彻底掩埋、堵死!也将那怪物疯狂的咆哮和冰层碎裂声彻底隔绝!
冰原上,刺骨的寒风呼啸而过,卷起细碎的雪沫。惨白的阳光照耀着劫后余生的众人,也照耀着那个刚刚从地狱边缘爬出、此刻正背靠着被冰雪重新封死的冰缝入口、缓缓滑坐在地的身影。
张浩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冷汗混合着血污从额角滑落。他抬起头,苍白疲惫的脸上,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终于看向了那个抱着小狗、泪流满面、不顾一切朝他奔来的身影。
林悦儿扑到张浩身边,颤抖的双手想要触碰他,却又怕弄疼他满身的伤口。“浩…你…你…”巨大的狂喜、后怕、心疼和无数疑问堵在喉咙,让她泣不成声。洛洛挣脱她的怀抱,扑到张浩身边,伸出温热的小舌头,焦急地舔舐着他冰冷僵硬的手指,发出呜呜的哀鸣。
陈静、阿杰、小雨、还有那个惊魂未定的伊万,都围了过来,看着眼前这个伤痕累累、却奇迹般生还并救了所有人的男人,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和劫后余生的复杂。
裂隙站在稍远处,深灰色的身影在雪地中格外醒目。他/她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上下扫视着张浩,最后落在他垂在身侧、被粗糙固定的那条手臂上,以及他身边那支造型简陋、却刚刚爆发出恐怖冰寒之力的自制能量枪上。面罩下,那双眼睛微微眯起,闪过一道极其锐利、充满审视和探究的光芒。
冰原的风,依旧冰冷刺骨。但此刻,在这片死寂的白色地狱里,一缕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光,终于刺破了绝望的阴霾。
张浩看着林悦儿满是泪痕的脸,感受着洛洛舌头的温热,又看了看周围幸存下来的同伴,极其艰难地扯出一个虚弱的、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