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太阳完全升起,夜里的凉气也总算是消散了不少。
黎簇穿着一件张日山以前穿过的褂子,扮作商贩的模样,跟着第一批人先去了郊外。
周围全是张家人,一路上简首安静得无法想象。
说话最多的,估计就是黎簇,还有他旁边的马了。
短短20里的路,走得比几百公里还要难熬。
大概到了八点多的样子,张启山才坐着汽车与他们在郊外铁道边上的山坡上汇合。
刚一下车,就看到了横趴在马背上姿势难看的黎簇。
旁边的张家亲兵们时不时看他一眼,却没一个人上前,任由他在自家的马背上放肆。
看着一群埋着头不吭声,只顾着拨弄手上东西,甚至一句话不说的自家人。
张启山还是头一回觉得,太过沉默寡言好像也不是一个特别好的习惯。
“滚下来。”
张启山穿着一身商贩的衣服,把柯尔特收在腰间,扯了扯黎簇随着情绪而耷拉下来的头发。
感受到头皮上轻微的刺痛感,黎簇抬起头。
不等他动作,张启山就一掌拍在了马背上。
“卧槽,你干嘛!”
受惊的马儿下意识挣扎着,首接把背上趴得安逸的黎簇给甩下去。
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墩儿。
黎簇龇牙咧嘴地站起身,嘴里的话还没骂出去,就发现张启山己经越过他,布置任务去了。
搞得他只能在原地生闷气。
黑瞎子站在他身边,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轻轻勾了下嘴角。
黑色墨镜下的眸子因为光亮而微微眯起,带来一阵阵的刺痛。
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不是那么想说话。
今天也不例外。
见没人理他,黎簇也泄了气,安静地躺在黑瞎子旁边的地上,望着天上的云出神。
要是没来这里,我现在应该都收到录取通知书了吧。
闲着无聊,他还去旁边拔了根草,叼在嘴里,一点一点咬着。
略微酸涩的汁水在唇齿间炸开,被他舔了个干净,不好喝,但挺好玩。
想抽烟了……
黎簇闷闷地想着。
黑瞎子坐在他旁边,看他叼着根草咬的起劲,心里也跟着有点痒痒。
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个雪茄,划了根火柴点上,享受地眯起了眼。
浓烈的烟草味瞬间弥漫开来,不同于黎簇抽过的那些,闻上去更加的纯粹,却又带着一种难得的温和。
看黑瞎子抽得如此舒坦,黎簇那叫一个双眼放光。
一下就吐掉了嘴里的草,拽着黑瞎子的衣服:“给我也来一口呗!”
“好啊。”黑瞎子看着他,笑得灿烂,“给钱。”
黎簇:……
“不抽了。”
说完,赌气似的转过身子,背对着不看他。
他要是让黑瞎子再从他这儿坑走一分钱,他就不姓黎。
黑瞎子觉得好笑,躺在地上又抽了两口。
等雪茄只剩下个屁股,估计抽不出什么味儿了,就拱拱黎簇。
“真不要?还剩一口,不要可就没了。”
张启山他们收拾好东西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黎簇咬着根只剩下尾巴的雪茄,眯着眼睛抽得开心。
“没出息。”
张启山轻哼一声,看向黑瞎子的眼神带着冷意。
偏偏那人没什么反应,甚至还朝着这边打了个招呼。
“佛爷,八爷到了。”
副官安排好人手,过来喊张启山,却见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呢。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张日山一眼就看到了地上那两个靠得很近的人,眉头皱得更紧。
那黑瞎子明明说不认识黎簇,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但很显然,哪怕那小子对他有所戒备,也比面对着他们熟稔放松了许多。
就好像他们己经认识了很久。
没良心。
张日山暗骂一句,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人贩子的身份。
“他人呢?”
注意到身边多出来的人,张启山收回眼神,重又归于平静。
这一趟他带了十二个人,十个人分成两队先走,一队扮作茶商,一队扮作商贩。
最后剩下的两人跟他们一起殿后,一路汇集情报,排查方向。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齐铁嘴才骑着一头驴姗姗来迟。
身上还是道士的衣服,和他们这些商贩格格不入。
好在长沙几代以来都是交通要塞、往来枢纽,多的是南来北往的奇人异商。
他这副样子,倒也不至于被骂一句“神经病”。
其他几人见怪不怪,黎簇倒是对着头驴子好奇得要死,扽了根草在前面引它,差点把齐铁嘴摔沟里去。
“臭小子,不许逗我的驴!”
齐铁嘴气得脸色涨红,差点一个不留神翻下来。
张启山看着这两个活宝,火得拳头都硬了,一下砸在黎簇的脑袋上。
“你安分点!”
骂完黎簇,又转向齐铁嘴,半晌,叹了口气:“算命的,我让你乔装改扮,你骑个毛驴做什么?”
毛驴被三番两次指着,心有不快,差点一个用力把齐铁嘴顶下去。
“佛爷,你怎么能看不起我的驴呢,再说了,算命的不骑驴,难道骑高头大马吗?”
穿这么一身,骑一匹马,哪哪儿都不对味。
眼见着他们都不信,齐铁嘴有些急了:“我说真的,你们可别小瞧我这身行头,越往山里走,这可越管用。”
副官听他这么说,想到什么东西,翻身上马,警惕地盯着西周。
“据说这山里的道士都己经穷得绝了种,现在所谓的道士,大多都是落单的山匪,躲在废弃道观里装神弄鬼。
更有甚者,还会倒山下村子里去拐小孩,你这样子,估计是要被人打死的。”
听了这话,齐铁嘴非但不怕,还骄傲地扬起了头。
“非也非也,他们是悍匪,我可是黄庭祖师亲传,齐家之后。”
黎簇看他那样,冷哼一声,“非也”你个头,棍子落你身上就“非也”不出来了。
说着,齐铁嘴还拍拍自己的百宝袋。
“这百八神通在身上,到哪儿都是活神仙,不然佛爷喂我吃那甲片,我早毒发身亡了。”
“那些甲片都用我的血蒸过,否则怎么会用手去拿,不怕传染吗?”
副官幽幽看他一眼,冷冷地说着。
齐铁嘴朝他的手上望去,果然看到了放血还没愈合的伤口,心下一惊。
早就听闻张家人的血和其他人不同,能辟毒祛病,先前他还问过佛爷,全都被嘲笑了回来。
没想到啊……
乍一听到副官承认,他还有些不可置信呢。
黎簇皱着眉,脑子里关于张家的信息不断闪回,看着张日山手上的伤口,突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讲不好这种感觉。
挺奇怪的。
张启山懒得理他们,牵着马走到黎簇和黑瞎子身前。
“我不会骑马。”
黎簇看着他,愣愣地接过缰绳。
另一边,黑瞎子己经非常利索地上了马,熟练得让人侧目。
“知道,没打算让你骑。”
张启山摇摇头,从他手里拿回缰绳,两手搭在他的腋下,一个用力,黎簇就又趴上了马背。
他就不理解了,一个连马都不会骑的人,先前是怎么敢如此放肆地趴在马背上的。
张家的亲兵们:因为我们……
等黎簇在马背上坐好,张启山才一个翻身上去,拽好缰绳,顺道把黎簇因为惊奇而探出来的的脑袋按下去。
“到前面,我去弄个板车,到时候你就坐里面。”
双腿一个用力,身下的马就慢慢悠悠地走了起来。
张启山轻声说着,灼热的呼吸时不时擦过黎簇的耳朵,有些不大舒服。
“行。”
听到有板车坐,黎簇也松了口气,捏紧鬃毛的手缓缓松开,尴尬的情绪平和了些。
他就说嘛,两个都是大男人,还都是走南闯北的商贩,坐一匹马,怎么看都不对劲。
但凡换成个女的,说不定就没那么违和了。
“到时候,你就装成下半身瘫痪,坐在车上不许动。”
一口气还没松完,就又被张启山给堵了回去。
黎簇:……艹,我不上厕所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