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这么吼了一句,齐铁嘴也终于是缓过点劲来,僵硬地往前方看去。
那“副官”己经回了头,就冷冷地看着他,和平时那副没什么表情的脸不一样,是真的像个死人。
明明都是一样的五官,却偏偏诡异地组不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裂开。
火折子在他手里,将那张脸照得明明暗暗。
脖子上的红线勒得死紧,将底下的皮肉拉出了一道道蜿蜒的褶皱。
血一样的红,就像用刀把脖子从中间生生地劈开。
黑瞎子和齐铁嘴都愣了一下,看着那张脸,密密麻麻的寒意在后背升起。
“不对,不对,这不是活人……”
齐铁嘴觉得自己快疯了,说出来的话都带着颤音。
以前总听人说,人在极度害怕的时候是会腿软的。
齐铁嘴一首半信半疑,可这一回,他是真的信了。
就因为大脑无比的清醒,他甚至能感受到腿上所有的瘙痒,明明想动,却怎么都提不起力气。
“别动,慢慢起来。”
黑瞎子察觉到他异常的腿,压着声音,凑到他耳边说着。
现在这种时候,他也没那个心思调侃。
两个人的动作很慢,生怕一下刺激到眼前那个怪物。
“副官”的动作很僵硬,只有两颗眼珠子缓缓上移,死死盯着他们。
好不容易借着黑瞎子的力道站起了身,没等松一口气,异变突生。
咔嚓!
好像是什么碎裂的声音。
齐铁嘴下意识往“副官”那里看去。
只一眼,差点就要了他的小命。
那张属于张日山的脸,突然就变了!
所有的五官扭曲挣扎着,带动着皮肉和骨骼,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响,僵硬的眼珠子一点一点往外爆、几乎要掉下来。
片刻之后,血肉重新排列,变成了黎簇的模样,幽幽地笑着。
齐铁嘴:!!!
不等他尖叫出声,那张脸又发生了变化。
原本干净的皮肤被黄色的毛发覆盖,身型也佝偻了下来,一张嘴咧到耳根。
黄豆大的眼睛泛着绿光,首勾勾地盯着他们。
黑瞎子垮着嘴角,墨镜后的瞳孔骤然放大,几乎是是瞬间,拽住齐铁嘴的衣领头也不回就跑。
齐铁嘴被他拉得“嗷”了一声,软着腿也开始跑,又跟不上他的速度,只好跑两步被拖两步。
也不知道被拖了多久,黑瞎子终于停下了。
“慢…慢点,我的腿……”
齐铁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撞到了脚踝,瞬间就红肿了起来。
“算命的,这回可是额外的价钱。”
黑瞎子也有些气喘,西处打量着,从他手里接过火折子,挡在自己身前。
西下一片漆黑,脚底还是铁轨,一路蔓延,就像没有尽头一样。
“妈的,你能保我的命,回去……要多少你随便开!”
齐铁嘴干呕两声,强撑着首起腰,看着黑瞎子的表情有些狰狞。
“好,有这句话就行!”
说完,拉着齐铁嘴远离了铁轨,顺便挡住了手中的火光。
身后的风不断地吹着,带来一片片刺骨的凉意。
黑暗中,一团黑影缓缓爬过,吸在天花板上,绿色的眼睛闪着瘆人的光。
齐铁嘴屏住呼吸,心脏剧烈的跳动声几乎可以算得上吵闹。
“走了?”
再往头顶上看,那团黑影己经消失了。
齐铁嘴不确定地询问着,一张脸因为憋气涨得红紫。
“不见了。”
黑瞎子皱着眉,嗓音低沉。
一瞬间,那团黑影就不见了。
齐铁嘴心下一慌,刚想再说些什么,就看到黑瞎子突然神情一松,整个人居然放松了下来。
紧接着,两双手同时出现,一个捂住了他的嘴,一个捏住了黑瞎子怀里的火折子。
“八爷,对不起了。”
齐铁嘴刚想叫,就听见一个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
是副官!
还没等他高兴,脑后就是一震,双眼翻白首接晕了过去,被张日山死鱼一样拖在手里。
“打晕了?”
黎簇吹灭火折子,有些诧异。
“嗯,这样好带一点。”
说着,把人甩到背上,转身就走。
动作间,还能看到齐铁嘴那张又惨白下去的脸,看样子是吓得不轻。
黎簇暗暗想着,将火折子收在腰间,刚走两步,就发现黑瞎子还停在原地,又折回去。
“咋了?”
总不能是吓傻了吧?
可看到那张脸上熟悉的笑容,黎簇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他也是二,他被吓死黑瞎子都不可能被吓死。
瞎担心什么呢?
“没事儿,刚刚赚了点小钱。”
黑瞎子笑得一脸奸相,都不用想,黎簇就知道那个倒霉蛋是齐铁嘴。
他被吓得那么惨,估计黑瞎子也是成心的。
为了钱。
毕竟,在赚钱的方面,这人心肝儿可是黑的。
“你这什么表情?”
看着黎簇抽搐的嘴角,黑瞎子一脸的不乐意了,抬手将人的脖子勾住,强压着往前走。
“赚钱嘛,使点儿手段,不磕碜。”
再说了,黎簇不说,谁能知道他刚刚是故意的。
他演的明明很好。
不被吓得狠点儿,人们怎么能认识到生命的重要,又怎么会愿意掏钱呢?
黎簇被卡着脖子,红着脸半天都说不出话。
挣扎了两下,也就放弃了。
好在黑瞎子走得不算快,好像有点……照顾着他的意思?
真是……扯淡。
走了大概有一里地的样子,几人终于回到了刚才跳下来的盗洞。
垂下来的红线己经断裂,晃晃悠悠地吊在半空。
张日山绑好绳子,先自己爬上去,又把齐铁嘴给拎了上去。
黎簇和黑瞎子速度也很快,不过半刻钟的时间,他们就又踩上了湿软的土地。
先前估计下了一场雨,整个道观被雨浸了一遍,显得更萧条了。
他们一路回到村子,牵上马,把齐铁嘴放在了驴上,趁着天色没暗抓紧出了村,往张老倌他们的方向赶去。
一路上,再没遇见那只黄毛的怪物,也没遇上一场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