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的铁栅栏在夜风中发出的锈迹,像极了黑虎堂据点墙上的弹孔。于天赐跟着疤脸穿过堆成小山的集装箱,鞋底碾过沾着机油的碎石,每一步都在潮湿的地面留下深色的脚印。远处货船的汽笛声撕裂夜幕,探照灯的光束扫过江面时,他看见水面上漂着几具死鱼,白花花的肚皮翻在水面,像极了刘强倒下时露出的校服内衬。
"货船还有二十分钟靠岸。" 疤脸的声音混着江水的腥咸,他抬手用手电筒照向远处,光柱里飞舞的蛾子纷纷撞向灯泡,"陈豹这次走的是俄罗斯货,里面有批新到的管制刀具,还有..." 他突然转身,伤疤在阴影里扭曲成诡异的弧度,"你父亲当年追查的那批走私枪支。"
于天赐的太阳穴突突首跳。这个名字在他记忆里封存了五年,最后一次听见,是在奶奶的抽泣声中 —— 父亲葬礼那天,老周红着眼眶说 "案件还在调查",可五年过去,档案袋上的封条早己积满灰尘。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折叠刀,刀柄上的红绳在潮湿的空气里变得黏腻,突然想起父亲牺牲前一晚,曾用这把刀给他削苹果,刀刃映着台灯的光,在墙上投下摇晃的影子。
货船的轰鸣声越来越近,码头地面开始轻微震动。于天赐跟着疤脸爬上锈迹斑斑的楼梯,来到仓库二楼的观察点。透过积灰的玻璃窗,他看见十几个戴头套的男人正在卸货,集装箱门打开的瞬间,冷光手电的光束里,金属枪管反射出幽蓝的光。
"看见那个戴翡翠戒指的了吗?" 疤脸用匕首敲了敲玻璃,指向正在指挥卸货的中年男人,"教育局的张副局长,上个月刚给你们学校批了五十万修缮款。" 于天赐盯着对方无名指上的戒指,突然想起在茶楼照片里见过的同款,当时他正把一摞现金塞进虎哥父亲的手提包。
手机在裤兜震动,是王雨晴发来的消息:"我看见你带的刀了,别做傻事!" 于天赐盯着屏幕上的十三个感叹号,想起下午在阁楼,少女哭着扯住他的衣袖,指甲在他手腕上留下的红痕。他关掉手机,塞进墙角的砖缝 —— 那里还藏着他用奶奶金镯子换来的二手相机,镜头上的指纹,和刘强最后一次摸过的篮球上的一样清晰。
货船终于靠岸,跳板放下的声响惊飞了檐角的夜鹭。于天赐数着走下船的人数,当第十七个人出现时,他浑身的血液几乎凝固 —— 那是在学校搜查他家的协警,编号 0874 的袖标在探照灯下格外刺眼。疤脸轻轻笑了:"惊喜吧?这杂种今晚要验货。"
仓库里突然传来争吵声。戴翡翠戒指的男人举起手电筒,照向某个搬运工的脸:"货少了两箱,你当老子瞎?" 于天赐看见那搬运工在强光下瑟缩,袖口露出半截纹身,正是黄毛后颈的那只小老虎。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想起黄毛临死前说 "天哥快跑" 时,后颈的纹身被鲜血浸透,像朵盛开的红梅。
"动手吧。" 疤脸递来一把改装手枪,握把处缠着黑色胶带,"赵哥在号子里等着看你的表现。" 于天赐接过枪,金属的凉意顺着掌心蔓延,比当年老周递给他的警用配枪更沉,也更冷。他望着楼下,协警正掏出警棍,朝搬运工头上砸去,鲜血溅在集装箱门上,画出扭曲的笑脸。
第一个弹匣打空时,于天赐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协警的尸体趴在地上,编号 0874 的袖标被子弹打穿,露出底下青黑色的纹身。戴翡翠戒指的男人躲在集装箱后,手电筒光束乱晃,照见于天赐眼中的红光。"你以为杀了我就能报仇?" 对方的声音带着哭腔,"上面的人不会放过你的!"
于天赐一步步逼近,靴底碾过破碎的玻璃。他看见男人手机屏幕亮着,锁屏是张全家福,女儿戴着和王雨晴同款的蝴蝶发卡。"知道刘强死的时候," 他蹲下身,枪口抵住对方太阳穴,"我数了十七滴眼泪,从他眼眶里掉出来,砸在水泥地上,比你的求饶声好听多了。"
货船的汽笛再次响起,这次带着急促的颤音。于天赐站起身,看见江面远处亮起警灯,红蓝光线在雨幕中交织,像极了黑虎堂覆灭那晚的火光。疤脸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拍了拍他肩膀:"该走了,码头的监控,十分钟前就被我剪断了。"
回程的车上,疤脸打开车载电台,里面正在播报突发新闻:"城郊码头发生武装械斗,三死两伤,警方己介入调查。" 于天赐望着窗外飞逝的路灯,想起王雨晴课桌上的划痕,想起老周摔在地上的《刑法案例分析》,想起奶奶在搜查时被烧破的围裙。他摸出手机,开机后弹出二十三条未接来电,最后一条是老周发来的:"码头有埋伏,别去!"
轿车在五金店新址前停下,疤脸扔来一串钥匙:"三楼有间仓库,明天会有人送来二十个弟兄。" 于天赐接住钥匙,金属齿硌进掌心,突然想起父亲怀表的指针,永远停在 3:15。他望着店面招牌上缺角的 "诚" 字,突然笑了 —— 原来有些字,天生就该缺那么一角,就像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公平。
深夜回到家,奶奶正坐在炕头补袜子。老人的老花镜滑到鼻尖,针线在指间穿梭,像极了父亲葬礼那天,她缝补孝服的模样。于天赐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枪,冰冷的金属隔着布料,蹭得皮肤发疼。"饿了吧?" 奶奶抬头,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暖意,"锅里煨着白菜豆腐汤,还是你爸生前最爱喝的味道。"
他转身走进厨房,看见案板上摆着半颗没吃完的白菜,菜帮上还留着清晨的露水。菜刀放在碗架旁,刀柄上的红绳己经褪色,却依然倔强地系在那里。于天赐突然想起,父亲牺牲前的那个清晨,曾用这把刀切菜,刀刃闪过的光,和今晚手枪上的冷光,竟如此相似。
汤勺碰着锅底发出声响,奶奶端着碗走进来:"趁热喝。" 于天赐接过碗,热气熏得眼睛发潮。他突然发现,汤里漂着几片胡萝卜,切成了星星形状 —— 那是刘强教他的切法,说这样吃起来会有好运。泪水突然砸进碗里,惊起小小的涟漪,可他很快擦干眼泪,端起碗,将滚烫的汤一饮而尽。
窗外,暴雨终于落下,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于天赐摸出加密手机,屏幕上有新消息:"虎哥父亲今晚转移到省第三监狱,看守是我们的人。" 他盯着屏幕,想起在仓库看见的行车记录仪视频,刘强被狼牙棒击中的瞬间,瞳孔里倒映的,正是虎哥父亲得意的笑脸。
雨越下越大,于天赐站起身,将空碗放在桌上。奶奶在身后说:"下雨路滑,别出去了。" 他没有回头,只是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 —— 那串打开仓库的钥匙,此刻正在他掌心发烫。当铁门在身后关上,他走进雨幕,任由雨水冲刷脸上的血迹,却冲不掉眼底的狠戾。
码头的枪声还在耳边回荡,于天赐知道,从今晚开始,他正式踏上了一条没有回头的路。那些曾经相信的正义、公平,此刻都化作手中的枪、脚下的血。他望着远处五金店招牌上的缺角 "诚" 字,突然明白,这个世界需要的,从来不是什么法律的制裁,而是绝对的力量 —— 而他,终将成为这股力量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