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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疼，于天赐在白炽灯的光晕里缓缓睁眼。额角缠着的绷带渗着暗红血迹，输液管随着心跳在透明管壁上摇晃，恍惚间竟像极了录像厅里飞溅的血珠。他试图抬手揉眼睛，却发现右手被固定在输液架上，一动就扯得伤口生疼。
“醒了？” 赵辉把烟头按灭在床头柜的易拉罐里，金属被烫出滋滋声响。他脖颈缠着纱布，却笑得比往常更肆意：“行啊天赐，拿命换命的交情，我记下了。” 病房门被推开，光头男人抱着一摞现金走进来，百元大钞的油墨味混着血腥气，让于天赐胃部抽搐。他想开口问自己在医院躺了多久，喉咙却干得发不出声音。
出院那天，寒风刮过结痂的伤口，于天赐坐在摩托后座，紧紧抱住前面小弟的腰。摩托车拐进城中村的据点，低矮的平房里传出骰子撞击瓷碗的脆响，却没有一个人抬头看他。他跟着小弟穿过堆满杂物的走廊，听见拐角处传来窃窃私语：“就这小屁孩，还以为自己立了多大功？”
赵辉把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扔在桌上，头也不抬地摆弄着刚缴获的赌具：“城东洗浴中心缺个看场子的，明天去报到。” 于天赐盯着纸条上的地址，喉结动了动：“辉哥，我能不能...”“别他妈废话。” 赵辉的打火机擦出火星，“想往上爬，先把膝盖跪出老茧。” 于天赐注意到赵辉说话时，左胳膊不自然地垂着，显然还没从那场混战中恢复。
洗浴中心的更衣室弥漫着廉价香水与汗臭混合的味道。于天赐穿着宽大不合身的保安制服，站在门口数着进进出出的客人。深夜两点，三个醉醺醺的男人搂着小姐往包间闯，其中一人顺手掀翻了前台的烟灰缸：“小崽子，长眼没？” 瓷片飞溅在他脚边，于天赐攥紧警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旧伤疤。他想起赵辉教过的话 “先讲道理，讲不通再动手”，于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几位大哥，这里是消费场所，有话好好说。”
“哟，还会讲道理？” 另一个男人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酒气喷在他脸上，“老子今天就不讲道理了！” 于天赐被推得连连后退，后背撞上了储物柜。就在这时，老板娘尖利的叫声从走廊尽头传来：“天赐！” 他冲进包间时，看见一个醉汉正扯着小姐的头发往墙上撞。他抄起桌上的啤酒瓶砸过去，玻璃爆裂的瞬间，后脑勺突然挨了一记重拳。于天赐眼前一黑，踉跄着摔倒在地，感觉有人踩住了他的手背。
混战中，他摸到腰间的弹簧刀，却在刀刃即将出鞘时，瞥见小姐惊恐的眼神 —— 那眼神和当年自己被张猛按在雪地里时一模一样。他咬了咬牙，收起刀，用胳膊护住头，任由拳脚落在身上。首到外面传来警车的鸣笛声，闹事的人才慌忙逃窜。
第二天，赵辉踹翻了他的凳子：“听说你他妈在洗浴中心当圣母？” 烟头烫在他手背上，“知道为什么不让你碰账本？因为你连保护费都收不利索！” 于天赐低头看着的手背，想起昨晚老板娘塞给他的两百块钱，突然觉得那钱比张猛踩碎的课本还沉重。他小声辩解：“辉哥，我是怕...”“怕？在道上混，怕字当头就别想活！” 赵辉抓起桌上的烟灰缸砸在墙上，陶瓷碎片溅在于天赐脚边。
日子在拳脚与辱骂中流逝。于天赐学会了在客人呕吐时面不改色地清理，学会了用最谦卑的语气劝架，也学会了把收来的保护费仔细点清，分毫不差地上交。深夜巡逻时，他常站在巷口望着远处的居民楼，想象奶奶是否还在灯下缝补那件穿了十年的棉袄。他偶尔会想起学校的操场，想起被张猛撕碎的课本，那些似乎己经是很遥远的事了。
转机出现在一个暴雨夜。敌对帮派的混混闯进洗浴中心闹事，打翻了整整两箱啤酒。于天赐挡在老板娘身前，暴雨从敞开的大门灌进来，浇透了他的制服。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听见对方有人喊：“这不是赵辉手下的小屁孩吗？” 当对方掏出匕首时，他突然想起赵辉教过的格斗技巧，侧身躲过攻击，膝盖狠狠顶向对方腹部。血腥味在雨中蔓延，他数着倒在地上的人数，首到警笛声由远及近。
这场冲突后，“天赐这小子，有种。” 光头男人第一次朝他递烟。于天赐接过香烟，发现对方的眼神不再是嘲讽，而是带着审视的意味。但更多人还是在背后议论：“赵辉是不是老糊涂了，让个初中生出头？” 赵辉依旧没说什么，却把城西台球厅的账本扔给他：“先学着管点小账，别算错了。”
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记着保护费、高利贷，于天赐的手指抚过 “王瘸子 3000” 那行字，录像厅里的场景又在眼前闪现。他攥紧账本，指甲在纸页上留下月牙形的凹痕。窗外的月光洒在账本上，像极了奶奶缝补衣服时的台灯，温柔却遥远。
帮派会议上，赵辉终于让他坐在第二排的位置。当他坐下时，前排的疤脸男人嗤笑一声：“现在帮派门槛这么低了？初中生也能坐第二排？” 其他人跟着哄笑起来。于天赐感觉脸涨得通红，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弹簧刀，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清醒 —— 在这条路上，每一步都浸满了血与汗，而他，还远远没有走到尽头。他暗暗发誓，一定要用实力证明自己，让这些人再也不敢小瞧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