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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口的喧嚣渐渐平息，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汗味和一种劫后余生的亢奋。护乡队员们如同得胜的将军，在村民敬畏的目光中，将的王彪和几个受伤的泼皮如同拖死狗般拖进了村子中央的空地。那匹矮脚马也被拴在了老槐树下。
王彪瘫在地上，面如死灰，腰间的剧痛让他连呻吟都变得有气无力。他带来的那个李捕快早就跑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几个泼皮更是吓得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
李承业搬过那张破旧的方桌，大马金刀地坐在桌后。刘铁柱手持滴血的木矛，如同门神般侍立一旁，凶悍的目光扫视着俘虏和围观的村民。赵老蔫则带着人，迅速将缴获的几根还算结实的木棒和两把腰刀收拢起来——这是护乡队的第一批“制式装备”。
“王捕头，”李承业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平静中带着无形的压力，“说说吧，张有财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这堂堂县衙捕头，甘愿充当他的打手，来我这小小的李家坳耀武扬威，欺压良善？”
“我…我…”王彪嘴唇哆嗦着，眼神躲闪。他本想硬气一下，但腰间那阵阵如同刀搅的剧痛，还有刘铁柱那仿佛要噬人的目光，让他所有狡辩的勇气都烟消云散。
“不说？”李承业眼神一冷，“铁柱，王捕头看来是腰伤太重，需要好好‘活血化瘀’！”
“好嘞少爷！”刘铁柱狞笑一声，拎着木矛就往前走。
“别！别动手！我说！我说！”王彪吓得魂飞魄散，连声惨叫，“是…是张有财！他给了我和老李一人十两银子！说…说李家坳聚众抗租，私采官山药材，还私藏兵刃意图不轨…让我们来…来抓人封药，震慑刁民…事成之后，还有…还有重谢…”
十两银子！围观的村民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和愤怒的低骂！十两银子，就差点让他们家破人亡！
“官山药材？聚众抗租？意图不轨？”李承业冷笑一声，拿起桌上几张按了手印的借据（正是张有财那张），“伏牛山余脉，何时成了官山？我李家坳祖辈居住于此，采些山间野草治病活命，何罪之有？至于租子…”他扬了扬借据，“白纸黑字，利息几何，王捕头是公门中人，想必比我更清楚这‘月息三分’合不合大宋律法？张有财巧取豪夺，逼得佃户无路可走，这又该当何罪？！”
他一番话，句句在理，掷地有声！王彪被问得哑口无言，冷汗涔涔。
“至于意图不轨…”李承业站起身，走到护乡队员面前，指着他们手中简陋的武器——磨尖的木矛、绑石块的木棒、还有那几把锈迹斑斑的锄头，“王捕头看看！这些，就是你口中的‘兵刃’？我们李家坳穷得连饭都吃不上，乡亲们拿着这些家伙，不过是在这山匪出没的乱地，守护自家老小，守护一点活命的药材！这难道也有错？！难道要我们引颈就戮，任人宰割才叫‘良善’？！”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悲愤和力量，清晰地传入每个村民耳中！村民们被这情绪感染，想起往日的屈辱和今日的扬眉吐气，群情激愤！
“对！少爷说得对！”
“我们只是想活命！”
“张扒皮才是强盗！”
“官差和强盗一伙的！”
愤怒的声浪让王彪面如土色，身体抖如筛糠。
李承业抬手压下声浪，目光如冰刃般刺向王彪：“王捕头，今日之事，孰是孰非，你心知肚明！我李家坳只想安安稳稳采药换粮，活下去！不想与官府为敌！今日，我可以放你走！”
王彪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
“但是！”李承业话锋一转，语气森然，“今日之事，必须有个了断！第一，张有财的借据，作废！他若再敢踏入李家坳半步，或再勾结官府生事…黑水寨的洪大当家，会很乐意请他到泽中‘做客’！”他刻意点出黑水寨的名号，就是要震慑。
王彪身体一颤，眼中满是恐惧。黑水寨的凶名，他岂会不知？
“第二，”李承业指着地上几个受伤的泼皮，“这些人，你带回去！告诉张有财，也告诉县太爷！李家坳的药材，以后是黑水寨洪大当家的买卖！想动，先掂量掂量后果！”
“第三，你王捕头…”李承业走到王彪面前，蹲下身，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今勾结乡绅，欺压良善，栽赃陷害，这些罪证，我会一字不漏地写好，连同你收受张有财贿赂的口供（指向旁边一个泼皮），派人送往汴京！送到…新任开封府尹，苏辙苏大人案前！你猜，这位以刚正不阿著称的苏大人，会如何处置你这等蠹虫？！”
王彪的脸色瞬间由白转青，再由青转黑！眼中充满了绝望的恐惧！开封府尹苏辙！那可是铁面阎王！自己这点破事要是捅到他那里，别说乌纱帽，脑袋都未必保得住！
“李…李爷！李爷爷！饶命！饶命啊！”王彪再也顾不得疼痛，挣扎着就想磕头，“小的…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高抬贵手！小的回去一定…一定让张有财那厮消停！绝不敢再找您麻烦！求您…求您给条活路！”
“活路，是自己选的。”李承业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记住我的话。滚吧！”
刘铁柱像拎小鸡一样把王彪提起来，扔给他的一个手下。那几个受伤的泼皮也相互搀扶着，如同丧家之犬，在村民鄙夷的目光和唾骂声中，狼狈不堪地逃出了李家坳。
危机暂时解除。村民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看向李承业的目光，充满了狂热的崇拜和死心塌地的追随！少爷不仅医术通神，更有勇有谋！连官差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跟着少爷，真的有活路！有尊严！
“乡亲们！”李承业站在方桌上，声音传遍全场，“今日，我们胜了！但这只是开始！豺狼不会死心！想要真正守住我们的活路，守住我们的家园，唯有自强不息！”
他指着那些护乡队员：“他们，就是我们李家坳的刀！是我们的盾！从今日起，护乡队正式更名为‘李家坳乡勇’！凡我李家坳青壮，皆可报名！由刘铁柱任队正！凡入队者，家中税赋，由公中承担一半！负伤者，公中供养！战死者，公中抚恤其家小！我们不仅要采药，更要练武！要打造真正的兵器！要让所有觊觎我们的人知道，李家坳，不可轻侮！”
“万岁！少爷万岁！”狂热的欢呼声再次响起！加入乡勇，不仅意味着保护家园的荣耀，更有实实在在的减税和保障！青壮们热血沸腾，纷纷涌向刘铁柱报名！
“福伯！”李承业看向激动得老泪纵横的老人，“清点今日缴获，登记造册！那匹马，归乡勇队所有！缴获的银钱，一半用于购买粮食盐巴，分发给乡亲！另一半，留着购置铁料，打造兵器！”
“是！少爷！”福伯声音洪亮，腰杆挺得笔首。
“孙老爹！张嫂子！加紧药材晾晒加工！黑水寨的船，很快会来运第二批货！我们的活路，就在这药香里！”
“是！少爷！”众人齐声应诺，声震云霄。
李承业跳下方桌，看着眼前这热火朝天、充满了希望和力量的景象，深深吸了一口带着药香和自由气息的空气。民心凝聚，武力初成，根基己立！
他走到老槐树下，解下那匹矮脚马的缰绳。马儿温顺地蹭了蹭他的手。他翻身上马，动作虽不熟练，却自有一股昂然之气。他策马在村中缓缓而行，目光扫过一张张激动的脸庞，扫过堆积如山的药材，扫过正在刘铁柱带领下重新列队的乡勇，最后投向远方伏牛山起伏的轮廓，以及更远处，黑水泽的方向。
乱世之局己开，他手中这枚小小的棋子，终于在这北宋末年的棋盘上，落下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据点。前路依旧荆棘密布，强敌环伺——贪婪的乡绅、腐败的官府、神秘的星宿派、乃至未来席卷天下的乱世烽烟…
但此刻，他心中唯有一念，如同淬火的钢铁，冰冷而坚硬：
“这天下棋局，我李承业…入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