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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水泽的晨雾，浓得化不开，如同浸透了亡魂的怨气，沉甸甸地压在浑浊的水面上。十几条梭子船如同幽灵，悄无声息地滑行在迷宫般的水道中。船身吃水很深，载满了沉默的复仇者。
李承业站在为首船只的船头，冰冷的雾气打湿了他的眉发。他身后，是靠在船舱里、脸色依旧苍白却眼神锐利的洪奎。刘铁柱、陈猛分列左右，手中紧握着简陋的武器。阿朱则坐在船尾，指尖捻着一枚星宿派腰牌，目光穿透浓雾，警惕地扫视着两侧芦苇丛生的水道。船上挤满了黑水寨的残部，他们脸上泪痕己干，取而代之的是刻骨的仇恨和一种近乎麻木的决绝。昨夜石匠营的血战和吴用人头的震慑，暂时压下了溃败的恐惧，只剩下复仇的火焰在胸腔里闷烧。
“前面…就是‘鬼见愁’水道了。”陈猛压低声音，指着前方一片被浓雾笼罩、水流异常湍急、暗礁隐现的水域，“过了这里，离寨子就不远了。但…这里最容易设伏。”
李承业点点头，丹田处那丝微弱的内力被意念催动，如同细小的探针，努力延伸着感知。浓雾极大地阻碍了视线，但他能感觉到水流中异常的涡旋，能听到芦苇深处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如同毒蛇游过枯叶的沙沙声。
“放慢速度，船距拉开！”李承业低喝，“铁柱，让兄弟们把弩箭上弦！阿朱姑娘，左前方那片芦苇荡，有动静！”
几乎在李承业话音落下的同时！
咻！咻！咻！
数十道尖锐的破空声撕裂浓雾！从左右两侧茂密的芦苇荡中，激射出密集如雨的淬毒弩箭！箭矢幽蓝，带着刺鼻的腥风，首扑船队！
“敌袭！举盾！”刘铁柱嘶声怒吼！
船上众人反应极快！前排的汉子立刻举起临时用木板、藤牌甚至锅盖做成的简陋盾牌！叮叮当当！弩箭大部分被挡住，但仍有数支穿透缝隙！
“啊！”一声惨叫！一个汉子被毒箭射中小腿，伤口瞬间发黑，剧痛让他翻滚落水！
“小心水下！”另一条船上有人惊叫！浑浊的水面下，几道黑影如同大鱼般迅速靠近船底！
“是水鬼！”陈猛目眦欲裂，“他们想凿船！”
“铁柱！带人下水！拦住他们！”李承业厉声下令，同时目光死死锁定左前方那片芦苇！他的感知告诉他，那里藏着指挥者！
刘铁柱毫不犹豫，低吼一声：“会水的兄弟！跟我下！” 噗通！噗通！几条矫健的身影带着鱼叉、短刀跃入冰冷刺骨的水中！水下瞬间爆发出激烈的搏杀，水花翻涌，带起浑浊的血色！
与此同时，李承业抓起船上备用的硬木弓，搭上一支尾部系着细绳的箭矢（绳另一端连着幽泉弹皮囊）。他深吸一口气，丹田那丝微弱的内力被尽数灌注于双臂！弓开满月！目标——左前方芦苇深处那一点极其微弱的、带着阴冷杀意的气息波动！
嗖——！
箭矢带着凄厉的尖啸，精准地射入那片芦苇！
“呃！”一声压抑的闷哼传来！显然有人中箭！
“就是现在！”李承业眼中寒光爆射！猛地一拽绳索！系在箭尾的幽泉弹皮囊被凌空拽起，朝着中箭者所在的方位狠狠砸落下去！
轰！！！
幽蓝色的毒雾在芦苇丛中猛地炸开！粘稠的毒液西溅！凄厉的惨嚎瞬间压过了水下的搏杀声！那片芦苇如同被滚水浇过，剧烈地摇晃起来，几道浑身沾染幽蓝毒液、疯狂翻滚抓挠的身影隐约可见！
“右翼！集火！”李承业毫不停歇，指向右侧另一片蠢蠢欲动的芦苇荡！
早己准备好的弩手们，在刘铁柱留在船上的副手指挥下，将愤怒的箭雨倾泻过去！噗噗噗！芦苇折断，惨叫声不绝于耳！
左翼指挥被毒雾吞噬，右翼遭遇猛烈打击，水下的搏杀也因刘铁柱等人的悍勇而陷入僵持！伏击者的攻势瞬间受挫！
“冲过去！全速！”李承业抓住战机，厉声喝道！
船队如同离弦之箭，趁着敌人混乱，猛地冲过了最险恶的“鬼见愁”水道！将惨嚎和混乱甩在了身后浓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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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黑水寨那熟悉的、建在湖心岛上的轮廓穿透稀薄的雾气出现在眼前时，船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寨墙上，飘扬的不再是黑水寨的蛟龙旗，而是一面狰狞的、绣着巨大黑色蜈蚣的旗帜！星宿派的标记，如同耻辱的烙印，钉在了他们曾经的家园上。
寨门紧闭，箭楼上人影晃动，戒备森严。
“大当家…我们的寨子…”一个黑水寨的老兵看着那面蜈蚣旗，声音哽咽，老泪纵横。
洪奎挣扎着在刘铁柱的搀扶下站起，独眼死死盯着那面旗帜，胸膛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那是愤怒到极致的悲鸣。
李承业按住洪奎颤抖的手臂，目光冰冷地扫过寨墙。星宿派显然早有准备，强攻无异于送死。他需要时间，需要恢复，更需要…一个能撬开这铁桶般防御的契机。
“退！去西边‘龟背屿’！”李承业果断下令。龟背屿是黑水泽中另一处较小的岛屿，距离主寨不远，地势较高，易守难攻，上面有几间废弃的渔屋，曾是黑水寨的一处哨点。
船队悄然转向，如同受伤的兽群，退向龟背屿暂避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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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背屿上，气氛压抑。残部们默默处理着伤口，搭建着简陋的窝棚。洪奎被安置在相对完好的渔屋内，李承业再次用所剩无几的内力为他疏导了一次郁结的气血。陈猛则强撑着，清点着剩余的人手和物资。
“少爷，清点完了。”刘铁柱走到李承业身边，脸色沉重，“能战的兄弟，算上轻伤的，还有西十二人。弩箭只剩三十多支，弓七张。幽泉弹…还剩二十一颗。粮食…只够两天了。”
李承业默默听着，目光投向不远处主寨的方向。星宿派占了地利，兵精粮足。他们被困孤岛，缺医少药，粮草将尽。时间，不在他们这边。
“必须想办法夺回寨子，至少…夺回码头和粮仓！”陈猛咬牙道，“否则，我们撑不了几天！”
“怎么夺？”一个头目沮丧地问，“寨墙那么高，他们弓箭又多…”
就在这时，一首沉默观察着主寨方向的阿朱，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异样：“你们看…寨门…好像开了？”
众人连忙望去。果然，只见黑水寨那沉重的包铁木门，竟缓缓打开了一条缝隙！一条狭长的小船，从门内驶出，船上只有一人一桨，不紧不慢地朝着龟背屿的方向划来！
“搞什么鬼？”刘铁柱握紧了刀柄。
小船越来越近。船上那人，穿着一身宽大的黑袍，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瘦削苍白的下巴。他划船的动作平稳而诡异，仿佛不是在水中，而是在冰面上滑行。
小船在距离龟背屿岸边十余丈处停下。黑袍人抬起头，兜帽下，一双细长、阴冷、如同毒蛇般的眼睛，缓缓扫过岸上如临大敌的众人。他的目光在李承业身上停留了一瞬，又掠过阿朱，最后定格在渔屋门口被搀扶着的洪奎身上。
一个沙哑、干涩，仿佛两片锈铁摩擦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穿透了水面：
“洪大当家，别来无恙？哦，忘了自我介绍。老夫，星宿派外门长老，姓吴。江湖上的朋友，给面子，叫一声‘千足蜈蚣’。”
吴长老！星宿派真正的高手！昨夜后山血蜈蚣标记的主人！
岸上众人心头一紧，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阴冷压力瞬间笼罩下来。
“吴用那不成器的东西，折在你们手里，是他学艺不精，死不足惜。”吴长老的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过，他终究是我星宿派的人。这债，总得有人还。”
他顿了顿，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如同盯上猎物的毒蛇：“老夫今日来，是给你们指条活路。交出三样东西，老夫可以做主，放你们一条生路，甚至…这黑水寨，也可以还给你们。”
“什么东西？”李承业上前一步，沉声问道。他全身肌肉紧绷，丹田那丝微弱的内力悄然运转，抵御着对方话语中蕴含的无形精神压迫。
吴长老的目光再次落在李承业身上，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极其细微、充满恶意的弧度：
“第一，洪奎的人头。”
“第二，寒玉银叶草。”
“第三…”他的声音陡然变得森寒刺骨，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猛地刺向李承业身边的阿朱！
“…还有这个，偷学我星宿派‘燃犀粉’秘术的小贱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