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窝头,小窝头!醒醒!”
谁在喊他小名?陆峰浑浑噩噩地想。
小孩迷迷蒙蒙地睁开双眼,看了看自己的手,那是一双非常稚嫩的手,他恍惚间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心里好像有什么事情,又好像完全没什么问题。
“你怎么了?你没事吧?不会真磕坏脑子了?”
他一抬脑袋,对上了小少年一脸担忧的神情。
那张脸陌生了一瞬,就无比熟悉起来。
那时候,他并不知道,过去尘封的往事就在那一瞬间、他未意识到之时冰消雪融,猝而铺满他记忆中的时间线。
模糊、压抑、晦暗不清的场景像墨色入水,明艳的色彩弥漫往全世界。他的眼前从不真切到清晰明媚,总共不到三秒时间,画面中的人意识不到,荧幕外的观众却看得清清楚楚,这三秒渲染足以惊艳。
空气中有清新的青草香,还有属于清晨的鸟鸣声。
陆峰无比自然地接道:“你才磕坏脑子了,姨姨她们呢?还没回来吗?”
影片至此才算建置完成,真正开了篇。
陆峰的那个玩伴叫小全子,两人现在的时间线似乎在老人过世之前。大人们早早起了床,去集市购置东西,等他们回来了要一起先去北祠堂拜祖宗,随即再去赶大庙会。
大庙会五年举办一次,不仅是这个庄,还有其他零零散散五六个庄,大家伙齐齐往山上赶。从半山腰回头往下望,整一个人头攒动,蚂蚁筑巢一样。
一切似乎都和以往没什么不同,但很快,他就惊讶地发现,这一次他看什么都无比清晰,甚至仅凭对方的三言两语,综合表情和肢体动作就能推出对方所掩饰的真实意图。比如一个母亲扯自己的孩子,哄骗小孩说怎么样怎么样之后就给他买什么玩具,而陆峰居然看出这是在哄骗——了不起!他这样愚昧迟钝的人,竟然还能看出哄骗!
陆峰感到震撼,感觉人生开了挂一样,难道他是什么天选之子?
带着这种莫名其妙的憧憬,他决定去做点什么——顺便捎上他的小伙伴。
是真兄弟就风雨同济!福同享难同当!一条绳上的蚂蚱,两人都各自把对方拽死紧,生怕对方蹦哒没影了。
两人趴在供桌底下,一个惴惴:“这地方真是咱能来的?要不看看算了。”
另一个迷之自信:“放心,我有数。”
“关键是,”小全子绞尽脑汁搜索枯肠,堪称苦口婆心地劝,“你看啊,我们屁大点人,就算真像你说的,这鬼地方神神叨叨的真有什么内幕,那咱俩能干啥?咱俩干啥他们能信?别的不说,咱就算去当绿林好汉手里也得有把水果刀榔头不是?好歹有个东西还能唬人啊!”
陆峰很不赞成:“去去去,恁吓人。再说,我们哪是什么都没有?”
小全子反复打量他空空如也的手,不是,也没见绑裤腰带上啊?
他犹疑地问:“咱有啥?”
陆峰信誓旦旦:“咱有,一腔热血!”
小全子:“……”
去你妈一腔热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