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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三刻，东方的启明星尚未隐去，花果山上空突然飘来一片铅灰色的云。这云与寻常雨云不同，边缘泛着幽冥特有的青紫色，移动时发出纸张摩擦般的沙沙声。
陈默从冥想中惊醒，残剑"诛邪"在膝头剧烈震颤。剑格处的竖瞳纹饰完全睁开，瞳孔紧缩成一条危险的细线——这是感知到阴司气息的预警。
"泰山府的人来了。"老通背猿跌跌撞撞跑进水帘洞，独眼里满是惊恐，"来的不是纠察使...是司禄殿的勾魂主簿！"
洞外传来枯叶碎裂般的脚步声。一个身着玄色官袍的老者踏着晨露走来，腰间青铜算盘随着步伐叮当作响。最诡异的是他的影子——在朝阳下竟分出七道，每道影子的动作都略有延迟，像是有七个魂魄挤在同一具躯壳里。
"本官姓崔。"老者将一卷泛着尸气的竹简拍在石桌上，指甲缝里渗出的黑血染污了绢面，"奉府君钧旨，核验花果山百年灵桃树数目。"
陈默注意到他展开竹简的手法：左手小指始终，这是地府判官誊写生死簿时的习惯。而竹简边缘的焦痕形状，与他在生死簿上见过的"金蝉子"三字被焚毁的痕迹如出一辙。
老通背猿战战兢兢呈上图册。崔主簿枯瘦的手指在算盘上翻飞，突然将第三排算珠全部拨到上位："按新修《天庭灵植征收律》，凡百年树龄未登记者，每株罚灵果二十担！"算珠碰撞声竟震得几只小猴耳鼻流血，"尔等少报八十六株，合该罚一千七百二十担！"
"大人！"老猿跪地时膝盖砸出裂痕，"那些是新移栽的幼苗，尚不足三年..."
"啪！"
崔主簿袖中甩出条乌黑锁链，链节上刻满微型"卍"字。锁链如毒蛇缠住老猿脖颈，勒得它独眼暴突："妖孽安敢欺天？本官执掌泰山簿籍九百载，一草一木都..."
陈默的残剑突然插入石桌。剑锋与锁链相撞，迸出的火星在空中凝成甲骨文字——竟是个古老的"法"字！
"大人可识得此物？"陈默从怀中取出片龟甲，甲上裂纹天然形成卦象，"殷商贞人占卜用的腹甲，上面刻着《汤刑》残篇。"
崔主簿的瞳孔骤然收缩。当陈默指向龟甲中央的"山泽十取其三"六字时，他官帽下的白发突然根根倒竖，像是被无形的电光击中。
"还有这个。"陈默又亮出块青铜板，锈色中透出钟鼎文，"《吕刑》记载：'典狱非讫于威，惟讫于富'。意思是执法不能靠威慑，而要让人信服。"
主簿的算盘突然崩断，珠子滚落时竟化作颗颗骷髅头！他强作镇定地捋须："妖王莫非痴了？商律早被周礼取代，周礼又废于秦火..."
"那这个呢？"陈默突然展开三日前被迫画押的文书，"《唐律疏议·诈伪律》云：'伪造制书者绞，传写者流三千里'。大人腰间那块'幽冥教主特敕'的令牌，不知是真是假？"
崔主簿的官服突然鼓起，像是有无数老鼠在皮下窜动。他的脸皮簌簌剥落，露出青面獠牙的鬼差本相："好个刁钻的妖猴！本官今日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天威难测'！"
七道鬼影从体内分裂而出，在空中组成北斗杀阵。每道鬼影手中都捧着卷竹简，简上朱字赫然是陈默的种种"罪状"。
残剑突然自行飞起，剑尖蘸着陈默指尖血，在龟甲上补全了残缺的卦象。霎时间，那些甲骨文浮空而起，化作金色锁链缠住七道鬼影。更惊人的是，竹简上的朱砂罪状竟开始倒流，重新组合成《汤刑》原文！
云端突然传来黄钟大吕之音。真正的东岳大帝虚影显现，头戴十二旒冠冕，手中玉圭首指鬼差眉心："大胆孽障！敢盗用本府印信！"
鬼差在律法锁链中惨叫融化，最终只剩滩腥臭黑水。陈默拾起掉落的令牌，背面小字在阳光下清晰可辨："地藏王菩萨座下，特敕泰山府行走司案，专管西游劫难一应文书。"
残剑突然发出清越龙吟。陈默抬头望去，只见泰山府君虚影朝他微微颔首。大帝的冠冕上垂下十二道旒珠，每颗珠子里都映照着不同的花果山景象——有些是现在，有些像是过去，还有几颗分明是尚未发生的未来！
一片金叶飘落陈默掌心，上书："石猴明律，可于本月望日，携《汤刑》残篇至泰山一叙。"字迹在读完后就化作金粉消散，在他掌心留下个小小的五岳真形图烙印。
水帘洞前的瀑布突然倒流，露出石壁上新浮现的刻文。在原先"踏碎灵山日，归来..."的残缺题记下方，多了行铁画银钩的律令体文字：
"商周之律可破灵山伪戒，汉唐之法能束天庭滥权。"
残剑的竖瞳突然流下滴青泪，泪珠落地化作朵金莲。莲花中央躺着枚玉简，简上刻着《唐律疏议》的节选，其中"伪造御宝者斩"六个字正闪烁着诛邪雷光...
